一行人边聊边走,到了半路,唐钟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在腰间翻翻找找。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掏出一张银票和信戳,塞进陈渊怀里:“你斩了那头虎魔,这是功绩,有功就该赏,钱安海那个狗货不老实,肯定是卡了你的赏金......”
“这银票你拿着,江州的花销可大的很!”
手中拿着三张五百两的印花纸票,这就是一千五百两的巨款!
见到陈渊有些犹豫,唐钟峻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拿着,不是什么大钱,等回去我找那老东西要回来就成。”
陈渊多看了白袍年轻人一眼。
这些银子都够平常人家十几年的开销了,竟然不是大钱......
看到那几张银票,旁边的毡帽男人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没个正形,嘿嘿开口:“陈兄弟慢走,等到了江州,老哥我请你吹箫听曲儿!”
“得了吧,就你?”磐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裤兜子比脸都干净的主,还打上那些小娘子的主意了......我看诓陈兄弟给你付账是真的!”
“......”
见到损友毫不犹豫地拆穿自己,毡帽男人不服气的应道:
“自家兄弟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诓呢?”
“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新来的小杏儿多水灵......”
唐钟峻揉着眉心,再也听不下去了,飞起一脚将这厮踹到地上,转头说道:“陈兄弟,明日还在此处,我等同去江州!”
说罢,看了一眼地上装死的人,又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
“你先回去收拾,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陈渊看着那个毡帽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刚出院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几声惨嚎,隐隐传来几声喝骂,大抵是这样:
“你这没脸没皮的东西,还请人吹箫听曲!”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想骗嫖资......”
“上次还去醉红楼捞你,老子的脸全被丢尽了......”
“今天非得打断你的三条腿!”
“......”
......
陈渊在外头听的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那位风光霁月的唐大人还有这副面孔。
不过被打岔之后,心境倒是豁然了许多。
虽然在义永县的时间不长,可一朝离开......竟也有些愁绪。
但跟他有来往的就那几个人,也就是道个别的样子。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其他值得惦记的......
不然,自己总不至于拿壶酒,再去浚山虎君的坟头,跟它喝两杯吧!
漫步目的地走在街上。
陈渊看的认真,卖草席的老汉,烙饼的店家,还有形形色色的路人......似乎要把眼前的市井人烟都记在脑子里。
他向来是个念旧的人......
再一扭头,对面街道骤然驶过一辆马车,车身极为阔气。
陈渊挑了挑眉毛,仔细注意着马车行径的方向,似乎想到什么,不紧不慢地走进街边一家酒楼。
“小二,开间厢房,我要最安静的那种!”
“哎呦,这不陈爷嘛,您放心,一定安排的稳稳当当!”
......
义永县,外城大巷。
“钱叔,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石希托着下巴,搁在侧面的车窗上,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对此,青袍中年人更是叫苦不迭:“公子,我们来来回回都找遍了,确实没见到您说的那个小姑娘啊......”
“而且,那么漂亮的女娃,街坊怎么会从没见过?”
钱安海早就被搞的灰头土脸,心里也这小祖宗也生出了怨言。
这些世家公子真是......
只要一时兴起,不知要把人折腾成什么样!
听到这,石希脸色突然变得冰冷,但他自小耳濡目染,也知道要给他些甜头尝尝。
“钱叔,我可知道督军院政务司有缺,父亲为此可有些发愁......”
闻言,钱安海眼中精光一闪,他对此事也有耳闻。
政务司可都是油水丰厚的肥差!
虽然他不指望小公子能起大作用,但能在督军大人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那也是大有裨益的事!
“石公子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大表忠心之后,钱安海往外头看了一眼,脸上似乎有些为难:“不能往前面走了,那块儿都是贱籍之人所在,恐怕会污了公子的视听。”
大齐户籍严苛。
娼妓、奴户,犯官子女等都在贱籍之内,而这些人也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哼,这有何妨,进去看看再说!”
“那等我先将差役调来,公子身份贵重,也好有个保障......”
但石希却等不了了,他向来呼风唤雨,那个漂亮姑娘比自己房里的丫鬟都俏丽,真让他有些抓心挠肝。
“不必了,我们先进去,让他们后头跟来就行!”
稚子语气中满是无谓,那些人在他眼中跟蚂蚁没什么两样,随手捏死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虽是贱籍区,可街道却不脏乱,但那架马车可不管这些,只顾横行无忌。
路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是个人都能瞧出这车架的不凡,而他们平常就低眉顺眼惯了,更不敢招惹半分。
越过门帘,石希看到不远处的庙中飘出尘烟。
“那是什么庙?”稚子突然问道。
钱安海往外头看了一眼,顿时了然:“这还真不知道,不过香火似乎挺旺,公子想要去看看?”
“无聊至极!”
“人命天注定,这些贱籍一辈子也翻不了身,求神拜佛有什么用?”
可话音刚落,石希眼中闪过异色,余光望见一道红衣倩影,隽美如秋波,在祠庙侧檐下一闪而过。
是她!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他兴奋地挥手,就好像看到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宝,丝毫没发现,一阵清风吹来,掀开了车上的织花门帘......
下一刻,石希蓦地打了个喷嚏,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是......有人站在自己背后一样,可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转头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胸膛被惊喜迅速充斥。
“钱叔,快停过去,快点!”石希神色急切。
“公子稍等,旁边是个池塘,这路可不好过!”
说到这,钱安海有些后悔出来的太急,马夫又碰上了事,只好自己亲自驾车。
他堂堂官身,竟为个稚子驾车,想到这,多少有些羞惭......
可马上又咬咬牙,以大好前途安慰自己。
可怜石希将头昂扬出车窗之外,只有干着急的份,见那道倩影走向深处,似乎想看的更真切一些。
“啧,看给你急的,要不我帮你一把?”
耳畔传来道戏谑的嗓音,石希下意识就说了一句:
“好啊!”
随后浑身一颤,刚要扭头,却感觉一股气劲将自己“托”出窗外。
钱安海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惊骇欲绝。
那边是处黑水池塘,不知积蓄了多少年......
只听“扑通”一声,塘面溅起水花,污浊不堪。
石希落水前一刻都没反应过来,明明旁边没人,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团灰色流光盘桓在空中,渐渐凝聚出人形。
大概陈渊也没想到,分魂法竟先用在那劣童身上。
看着锦衣贵胄在水中拼命蛄蛹,青袍中年人也吓得扑进水中,狼狈不堪......
陈渊冷笑一声。
他可从来不报隔夜仇,更遑论还是这种蛀虫般的货色!
陈渊正扭身欲走,却见对角那座庙宇中有些动静,一道红衣身影徐徐走出,清丽非常。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小姑娘似乎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
可下一刻,他就打消了顾虑。
那小姑娘的脸色中满是恐慌,生怕没人听到似的,银铃般的声音霎时间传遍街坊。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