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透射晨霭,门头上斑驳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凤里牺酒楼。
八角飞檐下悬着三十六盏绛纱宫灯在晨霭中若隐若现,青石阶前。朱漆梁柱映着琉璃灯盏,透出几分富贵气象。
临街的雕花木窗半敞着,飘出炙肉的焦香混着的醇厚酒气。
堂前青衣小厮肩搭素巾,托着漆木食盘在八仙桌间穿梭如游鱼,瓷盏相碰的脆响混着酒客们南腔北调的喧嚷,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
推门而入,热气扑面而来,燥热中夹杂一股秽物的腥臭,令人胃中翻腾隐隐作呕。
显然宿醉的酒客并未察觉这格格不入的气味。
程墨眉头微微一皱,轻吐了一口气,这才快步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前坐下,迫不及待的挑开了窗户。
早春的寒意,这才让他胃中的不适稍稍缓解。
小二见有客人坐下,忙将手中托盘藏在身后,迎上前露出职业微笑,道:“客官,来点什么?”
“老样子,一碟小菜,一壶烧酒!”程墨瞥了一眼小二,有些不耐烦道。
凤里牺酒楼虽然不上档次,但也不是杂役弟子能够出入的。
他之所以成为凤里牺酒楼的常客,这还要多亏青云宗的小师姐们。
他穿梭莺莺燕燕之间,独享齐人之乐,可毕竟付出是双方的,小师姐们也会时常拿出一些体己钱美其名曰资助一二。
见小二去准备酒菜,程墨这才发现今日的酒楼中客人并不多,但却一人占了一张桌子,只有四五个商旅打扮的客人,一脚踩着长椅,面红耳赤的在哪吆喝划拳。
然而,
对此,酒楼掌柜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擦着一盏琉璃盏。
酒楼掌柜如此的反应,程墨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唯一让他感觉诧异的是,今日的酒楼掌柜并不如同往常一般,捧着那个琉璃盏逢人就吹嘘十年前他是如何如何受青云宗看重。
甚至唾沫横飞地吹嘘,当年若是没有他力挫群魔,就没有今日的青云宗。
当然,
酒客们听完,都会嗤之一笑,然后转过头去露出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对于酒客们的嘲弄,掌柜总是会轻蔑的一笑,道:“啧!爱信不信!”
小二的动作很快,放下托盘中的酒菜之后,便露出了一副便秘的表情,欲言又止。
不用多想程墨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略有些无奈道:“说吧,这次又是多少?”
闻言,小二眼中闪过喜色,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旁边趴在桌上睡觉汉子,道:“不多,不多,下品灵石十枚!”
送走了小二,程墨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汉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程墨在青云宗受小师姐们关爱不假,可也成为了宗门的公敌,青云宗从杂役到外门,但凡是个男人都纷纷孤立他,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程墨把这理解为羡慕嫉妒恨!
他就喜欢看那些男人想干掉他又干不掉他的嘴脸。
唯独这个叫吴强的杂役弟子,并没有如同众人一般孤立程墨,这让他不免对这个吴强多了一分好奇。
接触下来,这才发现吴强似乎对女色和修炼并不感兴趣,唯独对凤里牺酒楼的烧酒感兴趣,一有空闲就拉着程墨一起来喝酒。
俗话说,爱酒的人未必能喝,能喝的人未必爱酒。
而这个吴强偏偏是前者,口口声声说着要请程墨喝酒,可到最后,三两杯下肚先把自己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所以......
程墨对此也并不在意,毕竟能有一个人和自己喝酒解闷也是不错的!
正当程墨准备尽快地把自己喝美时,他为吴强垫付酒钱的一幕被邻座一个邋遢的酒鬼老头尽收眼底。
老头将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滴在了舌头上,砸吧砸吧嘴走到程墨的桌前,浑浊的双眸死死的盯着程墨手中的酒壶。
酒壶刚一放下,便笑兮兮地一把将酒壶拽在手中,道:“小子,剩下的酒我就帮你喝了啊!”
“嗯!?”
程墨抬眼诧异地玩了老头一眼,
帮我和喝?
我请你了,还是求你了?
你这样做真的礼貌吗?
可看着老头满是胡茬的嘴咬住壶嘴的一瞬间,心中的怨念一消而散。
“喝吧!喝吧!”
说完,招手叫来小二,很快一壶酒便上了上来。
不料,还不等小二把酒壶放在最桌上,老头不由分说的一把将酒壶拽在手里,顺便将空酒壶放在托盘上,仰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你.....”
小二一脸怒意,正要喝斥老头,见程墨向自己无奈地挥挥手,这才满脸笑意道:“公子你看?”
小二满脸谄笑的指了指空酒壶,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上吧,上吧,让他喝美啦!”
有了程墨的吩咐,小二屁颠颠的离去了。
不得不说,这老头还真能喝,半斤一壶他愣是喝了十几壶。
那可别小看了凤里牺酒楼的烧酒,那可不必二窝头的度数低多少。
寻常人能喝个半斤八两都算是海量了,这老头愣是喝下去五六斤。
“啧啧啧!没看出来,老头子还挺能喝啊!”程墨由衷的赞叹一句。
“嗝...”
老头打了一个酒嗝,随手抹了一把胡茬,道:“小子不错!人还挺仗义啊!”
说完,走到程墨的身旁坐下,继续道:“酒喝美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啪!
老头将一把锈迹斑驳的剑拍在了程墨的面前,道:“小子!我观你骨骼惊奇,灵根深种,当是百年难遇的练剑奇才。
我这里有一套从天而降的剑法,传授于你如何?”
如何?
不如何?
这说辞程墨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老头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了!
不过,
程墨也打算揭穿他,当即道:“老人家,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说说吧,我若是学了你的剑术,该当如何?”
老头尴尬一笑,道:“嘿嘿!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老人家我的这套剑法可是从不轻易授人,若不是见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但不会如此!
不过嘛!你既然学了我的剑法,必然就是我的徒弟了,徒弟该孝敬师傅,不用老头子我教你吧!”
程墨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看得老头得意的成竹在胸,眼巴巴等着程墨纳头就拜。
不料,程墨抬头与老头对视,嘴角一勾,道:“嘿嘿!不学!”
说完,程墨转身离开座位,因为他知道,老头是喝美了,他的时间也喝没了,那群该死的杀手也该来了。
老头虽然看上去像个骗子,但他也不想老头受到牵连,毕竟他也不敢肯定老头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能死而复活。
殊不知,程墨转身离开的同时,桌上那把锈迹斑驳的剑出现了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