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以徒手的力量将人头颅拔下来，即使是有利器割损，至少也得是个练了血的武者才能做到。
普通人除非是天生神力，能够徒手将颈骨折断也是不容易的。
对付武者，那就还得是让武者来才行。
官府虽然也有武者，可人数并不多，且都实力普通，仅有的几名练血武者，大多也都只有练血入门和小成。
更多的就只是普通人端拿着刀剑枪杆子上阵冲人数了。
所以，能有祝严山门下的弟子们帮忙，孙犁当然最是放心不过的。
官府和来路光明的江湖武者们之间默契的合作，这本身也算是朝廷所默许的。
当何青云知道了祝严山将那名他之前印象不浅的“打虎英雄”收为了真传弟子后，何青云自然更对孙犁的这个做法表示赞同。
身为掌管数镇的父母官的何青云，办过的案子当然不少，他也有直觉，知道李烨可能会对这件他所揪心的案子起到一定作用。
所以，何青云也特别强调了要找到李烨一起协同办案，于是才有孙犁去红枫武馆寻找李烨的事情。
眼下这案子已到了危急时刻，能有李烨这个新生加入进来当然也是好的。
当然，何青云最看重的，还是李烨的眼力和追查野兽的手段。
月明星稀，杨柳低垂。
几人来到黄王村村口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正等在临近冬夜的寒冽空气里。
“孙大人，你们总算来了，真是让小老儿苦等啊......”三人赶忙迎了上来。
几个人下了马，李烨将缰绳握在手上，抬眸打量起说话的老者。
这老人年约七十，身材矮小，满脸密密麻麻的黑斑，眼睛半眯着像是眼神不太好，整个人透着股说不上来的精明劲儿。
‘七十，放在这个时代来说算是了不起的高寿了，这渠沟镇附近的老人生活质量有这么好么？’李烨暗暗惊讶。
“老黄，久等了。”孙犁抬手打了个招呼，指着老者，向身旁的李烨等人介绍：“这是黄王村的村正黄老何，他就是亲眼看到第一个死者的目击证人之一，也是报案人。”
“各位差爷有礼了，几位路上辛苦......”
许是站在夜间的寒风里时间不短的因故，黄老何神色间难掩疲倦。
几人连忙还礼。
不知道是不是李烨的错觉，他总觉得黄老何的表情中似乎有种难言的惊惧。
想到黄王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连着死了三个人，且死状如此令人惊怖，倒也不难理解了。
村正？
很难想象如今在渠沟镇附近的村落里，还有村子保存着村正这种如今在大赢朝都算古老的职位。
在李烨的理解中，村正相当于是一村之长，在村子里的权力倒也不算小。
不光是有每个月官府发放的些许薄银，而且最重要的是，村正通常能决定村子里大多数的事情。
也难怪案发后这位黄村正的行动这么积极，他只有这么做，才能将自己本该背负的责任尽可能地丢下一些。
“孙大人，咱们还是先去老头子那喝点？”黄老何把脑袋朝着孙犁的方向靠了靠，咧着嘴看孙犁。
“咳咳，今晚不喝了，先去第一个死者家里吧，看看现场再说。”孙犁脸上一红，装作没有看到几人古怪的目光，对黄老何耳语道：“老黄别多话了，今儿个我可是带了高手的，必定能找到凶手的线索！”
“是......是么，这当然最好不过，能早点抓住凶手老头子也能安心......”老村正望了望李烨三人，橘子皮似的干枯脸皮闪过一丝惊疑，除此之外倒也没多说什么。
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岁数和卓豪差不多大，两人看向李烨三人，尤其是看向祝霓裳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火热。
村女绝大多数都是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整日劳作，能有幸读过半年一年书的，养出来一些书香气的都算不错，容貌自然也就指望不上了。
像祝霓裳这种皮肤白腻，花容月貌的少女，对两名没出过几次村子的青年来说可谓是天仙般的人物。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少女皱了皱眉，转头打量着村庄，没有多做表态。
卓豪却对那两人冷哼一声，面上掠过一丝阴沉的愤怒。
李烨见状不禁暗暗摇头。
村子里没有灯火，几人就着头顶的月光，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往村子里走。
马蹄踏在硬土地上哒哒作响，不时陷进地面的凹处。
几人只好将各自的马匹拴在村口附近，黄老何吩咐和他一起来的一个青年留在这里看守马匹，自己则和另一个面目和他有些相似的青年带着几人继续前行。
一阵冷风吹过，卓豪搓着胳膊皱眉道：“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来黄王村，莫非是时间上有什么问题么？”
孙犁道：“不错，这凶手作案时机确实是有些规律在的。”
“什么规律？”
卓豪有些吃惊，道：“杀人就杀人，还能有什么规律吗？这凶手难道会吃人不成？”
“吃人倒也不至于。”
孙犁瞥了卓豪一眼，缓缓说着：“第一个死者王三死于深夜，第二个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白天，但根据仵作验尸后判断，也是死在晚上，加上第三个，三个死者都是子夜时分被杀的。”
“三天死一个，也就是说，今晚就是第九天，很有可能会出现第四个死者。
所以我们才要在今晚这个时间点过来。”李烨若有所思地接口道。
“正是。”
孙犁望向黑黢黢的黄王村，低声道：“只要这凶手仍打算在这村子里杀人，今晚行凶的可能性高达九成，所以我和何大人商议后，才决定在今晚找你们来探案。”
他扭头看向李烨，客气地拱手说道：“到时候还得多仰仗你了，李贤侄。”
“孙大人，在下不过只是个猎户，叫我李烨就好。”李烨微微露出苦笑。
李烨这么说是有深层考虑的，对方这么叫自己，显然是把自己的武馆弟子的身份放在了第一位。
这么一来，以孙犁和祝严山的关系，以后使唤自己还不是方便的很？
所以李烨强调让孙犁叫自己名字，也是为了起到让对方记得，自己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是他的什么‘贤侄’。
“哈哈，行，李烨，就按你的意思来吧。”孙犁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烨，倒也没多说什么。
‘用这么残忍又复杂的方法，还三天杀死一人，凶手的用意，难道是为了向谁示威，或是......恐吓？’
李烨下意识地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恐怖小说，这种凶手一般都是有什么诉求在的，纯粹的心理变态并不一定会这么虐待死者。
“那我也......我也叫你李烨吧？”少女的声音响起。
众人讶然回头，只见祝霓裳正小步跟在后面，看到众人回头后猛地一惊，低头用力搓着衣角。
那一袭红衣在夜间的乡村里，倒是显得颇为幽冷寂寞。
周围昏暗，祝霓裳看不清楚几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古怪，赶忙摆手叫道：“我，我只是觉得李师弟比我大，我叫他师弟有些别扭，你们可别乱想。”
孙犁和三名衙役闻言会心一笑，只有卓豪的脸色越发黑了，阴沉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在练武场败给李烨，感情上也接连受挫，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说的也是，那这样吧祝师姐，以后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名字，我叫你师姐。”李烨微笑回应，距离恰到好处。
他看似不经意地乜了眼卓豪，对方在练武场败给自己，又在衙门赌自己拉不开弓，结果又被自己打脸被迫帮自己买下了这张造价不菲的紫云弓。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卓家再有钱也只是镇上的土豪，和那些大城镇的家族还是比不了的。
这账还会被卓豪记在自己身上。
卓豪本人李烨倒是不怕，以他的进步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将对方甩下。
他担心的是对方家里那名练筋境界的护卫。
练筋和练血可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两者不存在任何可以比较的可能。
这不光是境界实力上的压制，更是那无数场拼杀的杀戮经验的差距。
如果之前在练武场和卓豪切磋的时候，是卓豪家里的练筋武夫施展出来的那套阴毒爪法，李烨不觉得自己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制。
而且敌人的真气传入经脉的速度一旦超过卓豪，都不需要太多，只要多了三分左右，李烨知道自己就绝对来不及再化解。
那时候真气就不再是能让自己自如吸收的气血灵材，而是**裸的催命符咒！
所以，如果卓豪狗急跳墙，求这名护卫来暗杀自己，自己倒是不好应对，还是得小心一点多注意一下卓豪的动向才行。
“嗯，那就这样吧，我知道啦。”祝霓裳低低地回了一声，语气颇为平静。
就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头雀跃着，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第一个死者王三的家门口。
黄老何上前拍门，开门的黄脸妇人一脸沧桑，听说是镇上官府来查案的，嘴里不满地低声嘟囔：“还来？都来了几次了，查查查，能查到不早就查到了，真是烦人......”
孙犁几人脸上一阵尴尬，黄老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听到，反倒是走在前面，大大方方地领着几人进了屋子。
‘看来何青云倒确实挺关注这件案子，不然也不会派人来这么多次。’
何青云作为县令，即便是怕受到牵连，但能这么紧锣密鼓地追查凶手其实也是挺难得的了。
要知道从渠沟镇县衙到这黄王村路途遥远不说，路面也很崎岖，往返查案出人出力也出钱，对县衙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开销。
县衙外表是挺威武光鲜，其实据李烨的观察，大堂里的桌椅陈设，甚至连大堂里公堂书案都比较破旧。
说不定就连衙役的月钱都不一定能准时发放，也难怪何青云会将衙门里用不到的一些东西典卖出去。
“几位，这里就是第一个死者王三家了，也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和孙大人都看过好几次了，你们也来看看吧！”
黄老何说着使了个眼色，身旁的那名和他相貌相似的年轻人立刻拉了两个黄竹编制的竹椅过来。
一张推到孙犁身后恭声让孙犁坐了，另一张则扶着黄老何坐下。
“三位尽管放手施为，只要能找到线索，我定当禀告何大人为你们讨赏。”
孙犁接过椅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竹椅挨着孙犁的臀部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时辰还早，咱们先从这王三家里查，查完再去其他两家，等过了子夜，到了寅时都还没什么事情，咱们就打道回府。三位，没意见吧？”
三人点了点头，对孙犁的话都没什么意见。
李烨的目光凝聚在床榻附近，距离第一次案发足足过了九天，屋子里的血迹早都被妇人擦干净了。
李烨沉默地观察了会儿，和孙犁打了声招呼独自来到屋外，祝霓裳和卓豪则在屋子里寻找线索。
来到屋外，李烨默默发动追迹。
九天，就算有凶手留下的气味也早就消散了。
李烨理所当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儿外别无他物。
只能靠着地面留下的蛛丝马迹来查询线索。
这和他在虎头山追踪野兽的时候做的事情其实并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猎物从野兽变成的凶杀案的凶犯。
黄王村确实不大，至少在李烨看来要比螺湾村小上三分之一左右，村民数量更是连螺湾村的一半都没有。
和住宅间挨得比较近的螺湾村比起来，黄王村的房子也是稀稀拉拉分散的很。
李烨几步出了王三家，走上一座较高的黄土坡子。
夜风吹来，地面上稀疏的荒草摇摇晃晃，无声诉说着这座村子的破败与凄凉。
“这黄王村也太破旧了些，难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李烨沉吟不决，索性在追迹的引领下，将周围附近百米左右都逛了个遍。
当他重新回到王三家门前的时候，孙犁正好带着祝霓裳几人从王三家里走出来。
几人碰见都是默默摇头，显然都没有什么收获。
紧接着是下一家。
从黄老何口中李烨得知，这一家其实是第三名死者的家里。
因为离王三家更近，所以几人直接顺路来到这里先查找痕迹。
李烨刚一到这死者家门口便忽然面色微变。
他的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