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材料投入坩埚，接下来只需要不断控制火候，路明非的额角已经有冷汗冒出来。
坩埚表面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这是增智剂即将成型的表现。
而接下来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斯内普不知什么时候摒住了呼吸。
人性就是这样的，就像轮盘赌命一样，六发左轮中只有一颗子弹的时候，所有人都盼着你输，而当里面装着五颗的时候，所有人都想让你赢！
路明非能做到这一步，斯内普已经很满意了。
甚至隐隐有让路明非继承自己衣钵的想法。
如此恐怖的魔药天赋，简直是天生的魔药圣体。
但斯内普知道，也仅仅只能到这一步了，就算路明非天赋近妖，十二份增智剂最多也只能成功一份。
事实上，斯内普认为他一份都做不出来。
增智剂要的是痛苦至极的记忆，这么小的巫师，他懂什么叫痛吗？
恐怕上小学的时候没带作业被老师罚站就是他最痛的记忆了吧。
斯内普下意识地捏紧手指，碾碎了袖口暗袋里的干枯百合花瓣。
他还记得1972年的秋天，当时二年级的他成功熬制出增智剂的那天，他的魔药课教授，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一脸震惊地问他。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西弗勒斯？
经历过什么？
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吧。
无非就是詹姆与小天狼星对他无休无止的霸凌。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斯内普突然看到了那年那天那个人。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
莉莉惊慌失措地把他扶到椅子上，并迅速用愈合如初治愈他脑门上的伤口。
“是谁干的？”
少女担忧地看着伤口愈合后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的斯内普，绿色的眼眸里隐隐有泪花闪烁。
“我...我没事，走路磕的。”
斯内普平静无波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反过来安抚莉莉。
莉莉沉默了，她没有戳破少年遮羞的最后一张纸，只是内心更加自责了。
“很抱歉......”
“你从不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斯内普小心翼翼地想要抚起少女垂到鼻尖的红色长发，伸出手颤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可是...我明明前几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邓布利多教授。”莉莉的眼中满是自责，“明明对于那位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却没管......”
“够了，莉莉！”斯内普突然严肃起来，“我们不能因为他人没有伸出援手，而去怨恨他人。”
“毕竟他从来不亏欠我们什么。”
斯内普说完，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斯内普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包含了他所有的无奈。
“抱歉，莉莉，我的话说重了，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我。”
莉莉平静地看着他。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你难堪。”
闻言斯内普身体一颤，他强忍着眼眶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转身狂奔。
“谢谢你，莉莉。”斯内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故作潇洒，可泪水却流个不停。
即便那几年时不时地被小天狼星·布莱克，莱姆斯·卢平和小矮星彼得以及詹姆·波特霸凌，总也还有一个人，伸出双手。
那是唯一的救赎。
斯内普的记忆逐渐模糊，路明非的魔药熬制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路明非做好了准备。
哪怕他有多么不愿意回想起这些记忆。
“以记忆为柴，痛苦为媒。”他挥舞着魔杖，蔚蓝色半透明的记忆丝从太阳穴溢出，被药雾捕捉成实体影像。
斯内普饶有兴致地看着。
影像中出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亚裔男子，不着一丝地在江水中翻涌。
“老唐！是我啊！”影像中传出路明非的声音，“你还记得我么？”
“老唐...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你......你看你衣服都不穿。”路明非继续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在高速公路上坐着灰狗一路前进，一起唱难听的歌，看到好看的地方就下车转转，买当地的热狗蹲在汽车的尾气里吃，等下一辆灰狗来，就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名叫老唐的男人突然伸手，看样子是掐住了路明非的喉咙。
也不知过了多久，名叫老唐的男人突然无神地闭上了眼，也松开了路明非。
路明非的声音再次传出。
“对不起...我是说......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发涩。
“真的不是故意的。”
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男人的小腹上，插着一柄暗金色的短刀。
......
斯内普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瞳孔缓缓放大。
记忆没有修改过的痕迹，也就是这段记忆完全是真实的。
那也就是说......
第一份增智剂凝结成液态翡翠。
成型！
斯内普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无意深究路明非的过往，毕竟他的手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他站起来，是时候结束这场赌约了。
斯内普心想。
赌约虽输，但他心中却只有欣慰，毫无疑问，他的魔药学后继有人了。
然而路明非却没有停下，第二段记忆已经坠入坩埚之中。
斯内普愣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
斯内普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震惊过，他表情复杂地盯着路明非的背影。
这次路明非仿佛站在狂风之中，他的面前是一只不知道品种的巨龙，这家伙看起来已经油尽灯枯，那条龙开始呕吐，他吐出了大滩大滩的血。
那血中，竟然有一个素白的人体！
斯内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姐姐......”那头庞然大物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少女的脸，“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
“喂大家伙！你真的很烦诶，你难道是复读机吗？”
路明非的声音传来，可斯内普能听出他的哽咽。
巨龙舔舐尽少女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变成那个洁白无暇的女孩，然后把她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大概是想要离开，却不知道去哪。
没走几步，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坍塌，蜕变成一具古铜色的枯骨。
他死了。
路明非不知何时，眼泪无声地漫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