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点点头,昂首阔步的便是走了进去,一进门站在原地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正中间的两排太师椅,背后悬的是董其昌的林杪水步图,两侧挂着的对联分别是:“竹秀石奇参道妙,水流云在示真藏”。
在那画和对联下则是正坐着个相公,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三屡长髯着一石青色儒衫,看起来颇为儒雅随和,便是贾政。
看到白玉堂之后贾政同样是上下打量着白玉堂,心中不由得暗赞果然是个人物!
只见白玉堂两脚横跨,不卑不亢气宇轩昂,虽打量着四周,却并无艳羡贪慕之色,贾政不由得暗自点头,急忙笑着起身:“这位,便是白公子吧?”
白玉堂拱手:“在下便是白玉堂,永平府人士。”
贾琏也是上前给白玉堂介绍笑道:“这位便是我们荣府政老爷,乃是家叔。”
白玉堂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贾琏口中的老爷其实是贾政而非贾赦,心下不由得轻哂,他一个大房的正经嫡孙,竟还真的管自己二叔叫老爷,这荣府上下也是如此,正儿八经的老爷贾赦,反倒是成了大老爷了!
也不知该说倒反天罡好,还是说贾赦果然如原著中一般不争气好。
不过终究是人家家事,白玉堂也就看个乐子,并未提出来疑惑,只是对贾政拱拱手:“原来是工部员外郎贾大人当面,失礼了。”
贾政心下更喜,虽他这个官位是皇家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赏的,并非真正的经过科场自己考上去的,然而贾政平日里更喜欢外人称呼他为贾大人而非荣府的政老爷。
因此此时更为欣喜,不免出声赞叹了一句:“果然英雄少年,白公子,请坐。”
白玉堂拱手谢过,三人分座次落座,贾政吩咐外面小厮烧水奉茶,一面的和白玉堂寒暄了起来,言语之中虽看似是在随意的闲谈,然而却时时刻刻的不在探询着白玉堂的信息。
白玉堂心下暗自警惕,果然不能随便以原著中视角代入,这位政老爷在原著当中看起来跟个世事不知的酸腐书生似的,实则应当是对比于其他的家主类型的人物。
而当面对普通人时,即使是没多少政治头脑的贾政,此时也展现出超凡的国公府公子的水准。
白玉堂提起小心的回应着,没多时就叫贾政给自己摸了个底儿朝天,当然,都是白玉堂想让贾政知道的。
贾政见白玉堂回答的滴水不漏,心下疑虑一去大半,便是笑着对白玉堂道:“如此说来,反倒是多亏了白公子当时路过燕山,否则,只怕家甥……唉!”
白玉堂淡然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白某也未料到随意出手相救的女子竟是荣府上的表小姐。”
说着白玉堂居然便是起身:“既然林姑娘安然送到了,那么白某也算是功成了,就此告辞,不必言送。”
贾政闻言急忙的便是叫住白玉堂:“白公子何必如此急于离去?敝府上还未谢过公子出手援助之情。”
白玉堂只是淡然摇头:“萍水相逢,偶施援手,我所求着本不是为此。”
贾政闻言更是欣赏,击掌笑道:“白公子果有古之任侠之风!只是还望赏脸屈居寒舍几日,让贾家略表心意,外人也不至笑我贾家乃忘恩无义之辈!”
白玉堂刚要出言拒绝,正在这个时候,前面却是传来了一个丫鬟和小厮说话的声音,贾政未免有些不悦:“什么事?”
丫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听出了贾政的不悦知道自己在外客面前失礼了,于是急忙的低声道:“不敢叨扰老爷们说话,只是老太太下了令,说是要见见救林姑娘回府的大爷,当面致谢。”
贾政闻言和贾琏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是有些意外,却是立马反应过来笑着对白玉堂拱手:“老太太多年不见外客,可见果然对白公子一片拳拳谢意,还望白公子万勿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白玉堂闻言也是有些犹豫,他本来想尽快处理完这件事就走的,只是贾家人不肯放人,自己若是执意要走未免有点儿太过诡异了。
更何况白玉堂能不给贾政等人面子,但是贾母的面子,白玉堂不得不仔细的考量一下了……
毕竟这个时代还是以敬老为主的,七八十的老人见了皇帝都不用跪,再加上贾母老荣国遗孀的身份。
白玉堂其实有些得罪不起……
于是无奈之下,白玉堂也只好对贾政拱手道:“如此,只好叨扰老人家清净了。”
贾政大喜的便是亲自引路,带着白玉堂向着贾家后宅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白玉堂和贾政贾琏扯皮的时候,里面的黛玉其实也正面临着一场场“审讯”。
却说黛玉被抬着离了白玉堂,未免有些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于是一时间沉默未曾言语,她不说话,外面的婆子小厮们也不敢言语,于是就这么闷着头走着。
谁料还未到内宅,只是刚进了仪门,外面就传起了一叠天的哭声。
黛玉这方才是回过神来,外面的急忙的道:“林姑娘,老太太知道您回来,亲自迎您了!”
这时候身边的丫鬟们也是急忙上前掀开轿帘伸出手搀扶着黛玉走了出来,黛玉一出来,便见莺莺燕燕的站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一个老太太,身着姜黄缠枝莲纹刺绣镶领赤金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内里是象牙色交领袄子,棕色底子蟒纹镶边棕红缎面出风毛立领的背心,下面则是赤金撒花缎面裙门姜黄底子马面裙。
生的慈眉善目鬓发如银,一见了黛玉,眼中含泪,哭的更凶了:“我的玉儿啊!我苦命的外孙!”
说着,蹒跚着叫身边丫头搀扶着上前,黛玉也是急忙的上前几步方要跪下见礼,贾母已是一把将黛玉拥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哭喊着。
黛玉本就空落落的内心被贾母这般一弄,反倒是满满的全是贾母的慈爱,一时不免想起亡母,也是落下泪来,祖孙二人相拥痛哭,一时间竟不能止。
当下里四周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方是邢王二夫人上前劝住了:“外甥今儿全须尾的回来了,原是喜事,老太太万勿再哭了,倘或哭出个好歹,可怎生是好。”
贾母闻言,这才是止住了,也急忙的劝住了黛玉不要哭,众人便是一拥的进了荣庆堂内说话。
黛玉上前拜了贾母,早叫贾母捧在手心里也似的急忙叫到了身边,握着手的坐在自己身侧,指着方才说话的邢夫人王夫人介绍了起来:“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起身认了,邢夫人王夫人及旁边站着一少妇也是微笑着上前点头应了下来。
紧接着贾母便是指向了下面坐着的一众姑娘们,从打头开始的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开始:“这是你迎春姐姐。”
又指了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这是探春……哟,还真不知该叫个什么。”
于是贾母便看向黛玉:“我知你年岁,却未提过你生辰,论起来,探春与你竟是一年生的。”
黛玉看了探春一眼,娇娇弱弱的答了:“我是二月十二。”
王夫人闻言便是笑了:“那正是该叫声三妹妹,探春是三月初二生的。”
探春看了一眼王夫人微笑着脆生生叫了黛玉一声:“林姐姐!”
黛玉起身默默的点头应了,又落座时,贾母便指着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的:“这是你四妹妹惜春,原是东府的姑娘,只是我怜她小,一并的养在这边。”
黛玉一一和诸位姐妹见了,贾母这才是问起了黛玉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黛玉微微缓了缓激荡的心情,面色如常提着小心的将白玉堂教她的一一说了,贾母又问了些,也是答了,竟如白玉堂一般,滴水不漏!
贾母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心疼黛玉,抱着呜呜的又是哭了起来:“我苦命的玉儿,这一路可真是难为你了!你舅舅们无能,竟让你遭了这么一通罪!”
王夫人和邢夫人急忙的起身请罪,当着小辈的面,当真是闹了个大没脸。
黛玉心下有些讪笑,其实她知道也怪不得王夫人她们,故而轻柔的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贾母本身也就是替王夫人她们对黛玉说的,因此见此时黛玉并不介意还替王夫人她们劝了两句,贾母这才是叹息着收了眼泪,抹着眼角道:“这也是万幸玉儿有满天神佛保佑,竟有如此造化,免去这一遭劫难,不然果然有什么事……你们几个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王夫人等人都是点头称是,贾母这才是继续拉着黛玉:“那救你的公子,可知道是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吗?”
黛玉摇头:“并不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