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正走进病房,此时病房中只剩下宋嘉欣陪在李文文身边。
“阿妈呢?”宋天正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赵美珍,便朝着宋嘉欣问道。
“阿妈去买便当。”宋嘉欣仰着小脸,面上还带着泪珠。
宋天正点了点头,李文文晕倒事发突然,几人当时在山顶还未吃晚饭,就匆匆跟着救护车将李文文送到医院。
“感觉怎样?”宋天正看向直起上半身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文文。
“之前在山顶一瞬间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攥住捏了几下,之后就昏倒没感觉咗,再起来就已经在医院。”李文文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
“那就好。”说完这句话,宋天正就陷入沉默。
“一个月前我照顾你,这次换阿哥你照顾我啦。我这人最不肯吃亏嘅。”李文文笑着朝宋天正眨了眨眼,尽力说着俏皮话。
“呵。”宋天正心中愁云密布,面上却并不表露,只是此时心头塞着许多事,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李文文。
“阿哥...”李文文欲言又止,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嘉欣。
宋天正心领神会,李文文有些话想说,但顾及于小丫头,不好开口。
“嘉欣,去打些水来。”宋天正将病床边的水壶提起,交给宋嘉欣。
待到宋嘉欣离开,场面却陷入短暂的沉寂。
宋天正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阿哥,我这是什么病?”李文文盯着宋天正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心脏上的小毛病。不碍事,做个小手术就得。”宋天正语气风轻云淡,好似李文文得了一场感冒。
“心脏上还有小毛病?阿哥以为我是嘉欣啊?我十八岁,不是八岁。”李文文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
“真的,做台手术就能好。这些天就帮你预约。”
宋天正也十分认真得回答,李文文的手术真的做一场手术就能好,只是宋天正刻意隐去了这场手术高昂的价格。
“阿哥,你知不知道,你说假话时真的装得很像,可是有一个小细节,可能只有我知道。”李文文脸上带着小骄傲,嘴角噙着笑,看着宋天正说道。
“那就是!你一说谎,就会下意识地将舌尖抵着牙齿!”李文文抬起下巴,脸上满是自信。
如果不是在病床上,李文文一定双手叉腰,表现得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阿哥你说做手术时,没有这个动作。但说到这些天帮我预约时,却用舌头顶了两次牙齿。那就是说,手术不好预约,或者...手术费用很贵。”李文文将一只手的食指大拇指合成一个圈,放在眼眶旁,语气故作严肃,仿佛扮成一个侦探。
宋天正听到李文文的分析,不禁朝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不对?对不对?”李文文不断地追问,语气不像在讨论自己的病情倒像是在与宋天正讨论哪家的八卦。
眼见宋天正只是笑笑,并不说话,李文文继续说道:
“看来这台手术真是贵到天上去,从来没有在阿哥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阿哥你现在看上去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李文文叹了口气,撇了撇小嘴,双眼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术价格是有些贵,但还不至于难倒你阿哥。”宋天正看着好像有些泄气的李文文,故作自信开口道。
“阿哥,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你变了好多。”李文文不想再讨论手术的问题,将话题转到宋天正身上。
“以前呢,阿哥虽然也对我和嘉欣很好,但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懒懒散散,有些不着调。看到对门的彩媚姐就走不动道,每次在外面遇到彩媚姐,都一副猪哥的痴呆相。”
回忆到宋天正的样子,李文文伸出手捂着小嘴发出“嗤嗤”的笑声,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喂!有这么说自己阿哥的?”宋天正不满地抗议道。
宋天正知道,李文文说得应该是自己穿越前的原身,那个在七十年代香港土生土长的宋天正。此时宋天正也不好点明真相,只好故作插科打诨。
“可是有一天,阿哥你突然变了。变得稳重,变得成熟,上次在红磡见到彩媚姐,你看都没看彩媚姐一眼。就好像...就好像...”李文文鼻子微微皱起,秀眉微蹙,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思来想去都找不到。
“就好像...从一只猎狗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狼。”
李文文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两颊浮现出一抹酡红,不好意思地看向宋天正。
“但我更喜欢现在的阿哥。”
少女的语气带着斩钉截铁般的气势。
宋天正伸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如何回应李文文的话。
“阿哥,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怕这次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阿哥,先前我几次对你示好,就算是个木头人也应该看出端倪,可你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我想,我不至于这么拿不出手吧。”李文文嘟起嘴,说到“拿不出手”时,还刻意挺了挺胸脯,示意自己还是蛮有料的。
“那我想,就是其他原因...”说到此处李文文低下脑袋,语气低落,像一只路边没有人要的小狗。
“有时候我恨自己,恨生我却不养我的父母,甚至恨,那晚跑出家,遇见你和阿妈。那样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身份面对你。”
“我不想手术。不想拖累你们。”
“阿哥,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当你的妹仔。”
李文文语气决绝,又带着哽咽。
再抬起头,脸颊上已经挂上两道泪痕,泪水不断地沿着面庞留下,一滴一滴,浸染了身下的床单。此时的李文文好似一株在风中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玫瑰,即使已经快要凋零,却仍挺立枝头,对抗着迎面的强风。
说完这些话,李文文将双手绕到雪白的脖颈后,将脖子上的一串青色玉佛挂坠取了下来,这串挂坠从小就被李文文带在身上。
“阿哥,给你,我的护身符,是小时候阿爷帮我在寺庙里求嘅,我一直觉得很灵,以后让它替我护着你。”
李文文手指摩挲着玉佛,嘴上絮絮叨叨,随后抬起手将玉佛递给宋天正,脸上带着期冀。
“阿哥,收下吧。”
“呼——”听见宋文文交代后事一般的话,宋天正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接着伸出手接过挂坠,此时玉佛上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丝丝温暖传递到宋天正的指尖。
宋天正将玉佛攥在掌心,低头在李文文额头吻了一下,又伸手轻轻抚了抚李文文的脸颊,带着不容置疑地语气对着李文文说道:
“这些天乖乖躺在床上,不要瞎想,过几天就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