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咎的骨翼掠过腐水沼泽时,惊起大片尸蝇。那些拳头大小的毒虫组成黑云追来,却被蝎尾扫落的鳞粉点燃,化作漫天磷火。三日前从矿脉带出的腐心草粉所剩无几,他不得不降落在沼泽中央的骷髅岛上——这是黑尸商队约定的交易点,岛礁由历代逃奴的头骨堆砌而成,眼窝里塞着发霉的黍米,用来喂养看守交易点的尸鸦。
“比约定晚了七个时辰。“
瘸腿的商队护卫从颅骨堆里钻出,半边脸爬满水蛭状蛊虫。他抛来锈迹斑斑的青铜匣,匣盖自动弹开,露出浸泡在脓液里的腐心草根茎:“商主加价了,要母蛊的产卵管。“
蝎尾卷起腐心草时,厉无咎的骨刃抵住护卫咽喉。对方溃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天机阁的云纹刺青,喉结处还留着诛邪剑气的旧疤。护卫咧嘴露出参差的黄牙,舌苔上趴着只通体碧绿的传音蛊:“你杀我,哭魂峡的禁制就永远打不开。“
沼泽突然沸腾,数百具缠满水草的尸骸直立而起。它们胸腔内传出编钟般的嗡鸣,这是黑尸商队操控的“丧音尸阵“。厉无咎的骨翼猛地展开,增生骨骼摩擦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厉啸,瞬间压过丧音频率。护卫七窍迸血,操控的尸群如断线木偶般栽倒。
“告诉商主,“厉无咎捏碎传音蛊,“再加三具幽冥卫的活尸。“
哭魂峡的岩壁像被巨人啃食过,布满蜂窝状的洞窟。每个洞口都悬挂着风干的矿奴,他们的内脏被替换成蛊虫卵囊,随山风摇晃时洒落腥臭的粉尘。厉无咎的蝎尾刺入岩缝,金纹血顺着沟壑流淌,唤醒崖底沉睡的尸香魔芋——这是开启禁制的**钥匙。
“你身上有往生殿的臭味。“
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古巫圣女赤足踏着虚空,腕间骨链碰撞出摄魂的节奏。她身后飘着十二盏人皮灯笼,每盏都映出厉无咎不同死法的预兆:被万蛊噬心、遭天雷殛顶、甚至化为脓血渗入地脉。
厉无咎的骨刃突然暴长三丈,劈向最近那盏灯笼。人皮炸裂的瞬间,他听到三百年前巫晟的怒吼:“逆徒!“。记忆碎片如毒针刺入脑海:古巫祭坛上,大祭司剜出亲子的心脏喂养本命蛊;地宫深处,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巫晟刻下《血饲诀》最后一笔...
“轮回蛊的滋味如何?“圣女指尖轻点,其余灯笼组成困阵,“你每用一次噬心种,就离成为蛊儡近一分。“
蝎尾横扫击碎五盏灯笼,厉无咎借反冲力坠向峡谷。腐臭的罡风撕扯骨翼,他在半空拧身避开尸香魔芋的触须,金纹血精准洒在花蕊处。峡谷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尘封三百年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缝溢出的寒气将岩壁冻出蛛网状裂痕。
“果然是你。“圣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巫晟老祖...“
门后是座倒悬的青铜宫殿。厉无咎的蝎尾勾住殿顶梁柱,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蛊俑——这些用活人浇筑的傀儡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眼窝里嵌着星辉石,组成覆盖整个穹顶的南疆星图。正中央的祭坛上,半截指骨悬浮在血池上方,那是巫晟留下的《九幽蛊经》残章。
“噬渊篇终章:饲魔百日,蜕凡成尊...“
厉无咎的骨刃刚触及指骨,整座宫殿突然翻转。蛊俑的眼珠集体转向,星辉石光束聚焦在他心口。噬心种不受控地狂跳,增生骨骼开始逆向生长,刺入五脏六腑抽取精血。他猛地将腐心草根茎塞入口中咀嚼,剧毒让蛊种暂时麻痹,趁机用蝎尾卷走指骨。
圣女的笑声在殿内回荡:“你以为巫晟怎么死的?“
地面裂开巨缝,涌出粘稠的黑色蛊潮。每只蛊虫都长着巫晟的脸,嘶吼着相同的遗言:“蛊胜天半子!“。厉无咎的骨翼被腐蚀出破洞,坠入蛊潮瞬间,他捏碎指骨,释放出巫晟封印的“吞天蛊“。
“你的局,我吃了。“
厉无咎任由蛊虫啃噬皮肉,金纹血渗入吞天蛊体内。这上古凶蛊发出满足的呻吟,转而扑向同类。他在蛊虫厮杀的漩涡中盘膝而坐,增生骨骼与吞天蛊融合,形成布满獠牙的玄甲。
黑尸商主的交易品准时出现在峡谷入口。三具幽冥卫活尸被炼成尸驼,背着装满腐心草的竹篓。厉无咎的新形态让商队护卫集体跪地呕吐——他的上半身勉强维持人形,腰部以下已与吞天蛊融合,像条布满骨刺的巨蚺。
“哭魂峡的万怨蛊呢?“商主的声音从活尸口中传出。
蝎尾刺穿活尸天灵盖,挑出控魂蛊捏碎:“禁制里关着的是吞天蛊。“
厉无咎甩出巫晟指骨炼化的蛊丹:“你要的是这个吧?“
商队护卫突然集体自燃,血肉在火中凝成传送阵。商主的真身踏出火光,竟是天机阁失踪百年的玄机长老!他袖中飞出九枚算筹,布成锁蛊大阵:“当年巫晟盗走的《天衍册》,该物归原主了。“
吞天蛊的獠牙咬向算筹,却被卦象反噬。厉无咎的玄甲崩裂,露出心口跳动的噬心种——那已不是蛊虫,而是颗布满血管的畸形心脏。他趁机将腐心草汁注入心脏,引爆本命精血,毒雾瞬间腐蚀卦象。
“噬渊篇最后一诀...“厉无咎在血雾中咧开嘴,“噬天机!“
古巫圣女收回观测用的魂蛊时,指尖被反噬灼伤。青铜宫殿的残骸悬浮在哭魂峡上空,像被啃食过的果核。她轻抚腕间新增的伤疤,那里浮现出厉无咎与玄机长老同归于尽的卦象。
“还不够痛...“
圣女割开皓腕,将血滴入魂蛊。画面突然扭曲:本该尸骨无存的厉无咎正爬出地缝,吞天蛊的残骸与他脊椎融合,形成闪烁着星辉的骨鞭。他拾起玄机长老遗留的算筹,蘸着血在岩壁刻下新的预言:
**九狱倾覆日,万蛊噬天时**
沼泽深处的腐水突然逆流,凝聚成黑袍白发的巫晟虚影。这位古巫叛徒的残魂凝视着厉无咎,说出与三百年前相同的判词:
“你终将重蹈覆辙。“
骨鞭扫过,虚影溃散成血雨。厉无咎踏着血浪走向幽冥教总坛方向,身后蛊虫自动汇聚成王座形状。极远处,天机阁的诛邪钟声响彻云霄,与古巫遗族的招魂鼓形成死亡二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