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香灰密码
王美凤在地下三层停车场闻到血腥味时,拖把正滴着浑浊的液体。消毒水与铁锈味混杂的空气中,她的手推车撞上了B区12号承重柱。柱面上贴着张泛黄的符纸,边缘凝结着黑红色血珠——这是本周发现的第七张血符。
“造孽哦...“她掏出老人机拍下符咒,屏幕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柱面突然渗出粘稠液体。那些用经血绘制的符纹开始扭曲,与开发商当初请道士画的镇魂符形成镜像图案。王美凤想起三天前的深夜,撞见老周在垃圾间焚烧锡纸的场景。
那天她提前回来取遗忘的工牌,焚化炉蓝火里飘出的不是纸灰,而是带着骨渣的香灰。老周佝偻着背往锡罐里装灰烬,火星映亮他脖颈处的淤青——五道指痕清晰可辨。
“周师傅,这是...“王美凤刚开口,老周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他腰间钥匙串疯狂颤动,那枚刻着“奠“字的铜钥匙直直指向东南方。当王美凤想去搀扶时,老周喉咙里发出咯咯异响:“别碰!香灰...撒在...“
电梯井传来的闷响打断回忆。王美凤握紧胸口的翡翠观音,推着清洁车走向货运电梯。按钮灯忽明忽暗,液晶屏显示轿厢正从14楼缓缓下降。她突然想起物业通知今晚电梯停运,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叮——“
轿门在面前滑开,轿厢顶灯管滋啦作响。王美凤看着满墙抓痕倒吸冷气——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里嵌着碎指甲,有些还带着暗红血渍。当她弯腰擦拭地板上某处污渍时,发现那竟是半枚带螺纹的指纹。
监控室电脑突然蓝屏,十六个画面同时跳转为雪花噪点。值班保安骂咧咧重启系统时,王美凤瞥见14楼走廊的监控画面闪过红影。在画面恢复正常的瞬间,1607室猫眼外赫然站着个红衣女人,她正在用长指甲轻叩镜头。
“见鬼了!“保安猛灌一口浓茶,“刚才系统显示所有电梯都停在一楼。“王美凤看向监控屏幕,14楼电梯指示灯分明亮着上行键。
此刻的林深正蜷缩在书房。电脑屏保上的血手印组成北斗七星图案,某个血色指尖正指向衣柜方向。业主论坛自动弹出三年前的加密帖子,施工照片里七具尸骨呈七星连珠状排列,天枢位尸骨的右手小指缺失——和电梯里那枚断甲完全吻合。
衣柜门突然吱呀作响。林深举着防狼喷雾靠近,发现柜门内侧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在柜顶角落,有人用暗褐色液体写着“不要看镜子“,字迹边缘凝结着晶状盐粒——像是泪水风干的痕迹。
“咚“
主卧浴室传来镜面碎裂声。林深握着棒球棍挪过去时,看见洗手台镜面呈蛛网状开裂,裂缝中渗出黑色粘液。镜中倒影的淋浴间里,莲蓬头正喷洒着猩红液体,瓷砖上密密麻麻写满生辰八字——全部是公寓租户的信息。
手机突然收到视频请求,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号码。接通瞬间,镜头里出现倒悬的天花板,水晶吊灯上垂着老周青紫的脸。他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那枚铜钥匙插在眉心,暗红血液顺着鼻梁流进大张的嘴里。
“救...“老周的喉结上下滚动,吐出带着血沫的字节,“WIFI...密码...“
画面戛然而止时,淋浴间传来童谣哼唱。林深听出那是民国时期湘西的《引魂曲》,歌词在潮湿水汽中扭曲变质:“月出东山呦,魂归故里...三更灯火呦,照奴青衣...“
王美凤推着清洁车来到14楼。工具间铁门虚掩着,本该上锁的配电箱大开,里面缠绕的不是电线而是浸油麻绳。当她伸手触碰时,麻绳突然如活蛇般窜起,在手腕勒出焦黑痕迹。对讲机里突然传出老周沙哑的声音:“别动阵眼!“
走廊灯光骤然熄灭。安全出口指示灯转为暗红,映出墙纸上浮现的血手印。王美凤摸到消防栓后的电闸箱,却在合闸瞬间听见无数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整层楼的防盗门同时开启,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湿漉漉的脚步声。
“周师傅?“王美凤颤抖着打开手电筒,光束尽头的1607室门口,红衣女人正弯腰将脸贴在猫眼上。她的脖颈180度扭转,涂着丹蔻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快速敲击——每次按键都溅起细碎血花。
监控室突然响起刺耳警报。保安看着14楼温度监控画面尖叫——1607室室温正以每秒2℃的速度下降,而热成像显示有七个人形冷源正在房中移动。更诡异的是电梯控制面板显示,停运的2号梯正在14楼与16楼之间往返穿梭。
林深此刻正用螺丝刀撬开客厅吊灯。三十七枚灯片背面全刻着生辰八字,最中央的灯罩里蜷缩着干缩的婴尸。当看清脐带连着的黄符内容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那是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出生日期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戌时三刻,阴煞入命“。
“啪嗒“
香灰从空调出风口倾泻而下,在地板铺成八卦阵图。阵眼位置浮现出老周扭曲的脸,他嘴唇开合着传递无声警告。林深突然想起搬家那日,老周特意送来的檀香——那些香灰本该撒在门槛,却被他随手倒进了盆栽。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所有社交软件同时弹出99 的好友请求。每个头像都是红衣女人的不同角度,定位地图显示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从地下三层向1607室汇聚。当第一个红点突破14楼时,整栋公寓的灯光开始频闪。
在明灭交替的间隙,林深看见防盗门猫眼里透着诡异的红光。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朝里张望,睫毛扫过镜片的触感清晰可辨。
“月出东山...照奴青衣...“
童谣声陡然逼近。林深转身看见淋浴间的血水中,缓缓升起个倒悬的红衣女人。她的长发如水草般漂浮,右手小指缺失处正往下滴落黑色液体。当女人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时,林深终于看清她红衣上的暗纹——那是用槐树汁绘制的镇魂符。
“找到...你了...“
女人嘴角裂至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林深抓起婴尸砸向镜面,在爆裂声中冲向玄关。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三十七枚吊灯碎片悬浮半空,每片都映出红衣女人逼近的身影。
电梯指示灯突然亮起。林深疯狂拍打下行键,在轿门开启的瞬间扑了进去。当金属门缓缓闭合时,他看见红衣女人就站在轿厢角落——她始终都在。
楼层数字开始乱跳。B3层按钮自动亮起,通风口吹出带着腐臭的阴风。林深摸到轿壁某处凸起,借着手机闪光灯看见满墙抓痕里嵌着碎指甲,其中一片带着熟悉的螺纹——正是他三天前在办公室莫名丢失的指甲。
“叮——“
电梯停在了不存在的B4层。轿厢灯光变成暗红色,楼层显示屏渗出黑血。当林深用颤抖的手指按下报警键时,对讲机里传出老周含混的声音:“快...香灰...“
轿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林深抬头看见检修口正在变形凸起,某个长条状物体正试图破顶而入。在最后时刻,电梯突然急速下坠,失重感中他听见无数冤魂的尖啸:
“戌时三刻...戌时三刻...“
当轿门在B3层开启时,王美凤的清洁车翻倒在血泊中。她正用拖把死死抵住某口从地底升起的槐木棺材,棺盖上的铜镜映出林深怀中婴尸的脸。红衣女人在镜中尖笑,镜面突然浮现出整栋公寓的立体投影——每个窗户里都有个倒悬的身影。
“接住!“王美凤抛来老周遗留的锡罐。林深掀开罐盖的瞬间,混着骨灰的香灰如沙暴般席卷轿厢。红衣女人发出凄厉惨叫,在香灰中显露出真实形态——她的脊椎骨竟是段刻满符文的信号增强器。
电梯突然恢复正常运行。当林深回到16楼时,发现自家房门大开,所有电子设备屏幕都显示着同一句话:
子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