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树看到小泉希一副是自己家那理所当然的模样，问道：“你刚才为啥不跟石井编辑一起回去？”
小泉希闭上眼睛，换了个姿势，将天鹅绒抱枕垫在腰后，纤瘦的脚踝从亚麻裙摆下探出：“吃的有点多。”
“那就站起来走一走，躺着不方便消化。”
小泉希艰难地从舒服的躺椅上起身，在落地窗前面徘徊。
白石凛主动揽过了洗碗的工作，踮脚站在防滑凳上，橡胶手套裹着的小手正擦拭青瓷盘边缘的酱汁，目光却时不时投向小泉希的位置。
小泉姐姐最近是不是长得要漂亮一些了？
白石凛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像是“刷”地一下，几天不见就长大了那样。
小泉希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一栋高楼。
“树是为了什么写作的呢？”
白石树已经习惯了小泉希毫无缘由的对白，老实回答道：“为了钱，失业后我需要钱养女儿，支付凛的钢琴课费用还有房贷……说起来现在也要还。”
小泉希点点头：“我不缺钱。”
“……这我知道。”
白石树想着小泉希在千代田区的住所，那地方可不比自己这里便宜。
她转身，双手背在身后，从玻璃的倒影中白石树看到她攥着双拳。
“树是不是很快就能拿新人奖了？”
“应该是吧……”
新潮内的奖项，加上《雪国》，白石树想不到没法得奖的理由。
“我一次奖都没拿过。”
小泉希的话让白石树大感意外。
小泉希被誉为业内的短歌女王，也已经出版过诗集，却一次奖也没拿到？
“这不应该吧？”
白石树自己也买来小泉希的诗集读过，这位小泉老师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管是短歌还是现代诗都能轻松拿捏。
可怎么会无法得奖？
小泉希又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但过了一会，她又说道：“我写诗，是想要写，但外公，不喜欢。”
“你外公不喜欢……所以你拿不到奖？”
小泉希点点头。
白石树倒吸一口凉气，小泉希的外公得是什么身份，才能让小泉希拿不到一个诗歌相关的奖项？
“我想问问树，你知道自己能写作，能出版，但无法得到一个奖项，还愿意写下去吗？”
白石树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纠结的必要。
“只要能赚钱不就行了？就算文坛上的那群老家伙不给我颁奖，他们也总不能阻止读者买我的书吧？”
白石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一直不给颁奖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
居然会有人真的动用自身的关系，去封锁小泉老师的获奖机会。
而且这种东西，随着小泉希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到头来尴尬的只会是她外公。
所以感觉更像是，在赌气？
“嗯，跟我一样。”
小泉希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该回去了。”
“我开车送你。”
这个点白石树可放心不下让小泉希一个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小泉希都只是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路灯的光芒来回在她脸上穿梭，光影交替下，白石树不知不觉间看出了几分倔强。
将车停好，白石树将小泉希送到宅院内，家门前。
“来写一辈子小说吧。”
白石树转身，小泉希在身后说道。
“树，不用想着迎合谁的期待，写你想要写的，就总有人被你的作品吸引。”
静谧的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白石树看着这位动不动就说什么一辈子的女孩，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人们在欣赏作品的时候，第一件事肯定是欣赏到了作品本身，然后才会产生对作者的好奇与尊重。
对小泉希来说，得不到诗坛上的认可也没关系，得不到外公的认可也没关系。
只要想写，就能写下去。
“谢谢你，小泉老师，我不会害怕写作了。”
自己脑海里的作品是异世的瑰宝，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些作家出现，不会有作家因为自己拿出这些作品而错失属于他们的作品。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他人的期待不需要自己来承担。
没等小泉希高兴，白石树话锋一转：“只是……暂时也确实没有新作的想法。”
小泉希肉眼可见地垮下脸。
“喂喂，别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啊，不是说好了不期待我的吗？”
小泉希没有搭理白石树，转身跑进了屋子里，从桌子下面翻出一块小石头，朝着白石树远远地丢了过来。
“哼！”
只是小泉希的力气实在太小，丢石头的动作更像是在撒娇，白石树很轻松地就接了下来。
白石树还没笑出声，就看到小泉希跑进了洗手间，手上拿着一个马桶橛子气势汹汹地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还刚刚在马桶里搅过一圈。
“喂，你这有点过分了吧？我不就是还没写新书，至于这样吗？”
白石树可不想好端端地被戳一身马桶水。
“笨蛋。”
小泉希不讲理起来也是真的不讲理，还好白石树跑得够快，在小泉希追上自己前驱车逃离。
小泉希站在屋外，看着远去的车辆，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拎着马桶橛子回到了屋子里。
回想起刚才跟白石树之间的打闹，她开始觉得脸颊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起来，脑海当中从初次跟白石树见面开始，种种画面开始回响。
“梓……我的脸有些烫……”
给石井梓打去这一句电话后，她就挂断了手机。
渐渐地，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呆滞，找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在空白的第一页上写下了这部新诗集的标题。
《茧心抄》。
这是她即将尝试的，全新题材的诗集。
抛开了小泉希对于白石树所有作品的感受，留下的只有对白石树这个人最纯粹的理解。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想要写下的冲动，却在今夜变得活跃异常。
等到白石树回家后，也给石井梓打去了电话，汇报自己已经安全地将小泉希送到家，让石井编辑不用再担心。
“那个……树老师，您刚才跟小泉老师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石井梓看着在屋内抓着笔记本躁动不安走来走去的小泉希，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树老师究竟做啥了，能把小泉老师给气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