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秦墨此刻处境的确不算太好,身处在鬼打墙中,车顶上站着穿殓服的死倒,两边是深不见底的蓄水库,前方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浓雾。
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难以承受这种心理压力。
汽车的速度缓缓降低,几乎已经低到了自动怠速的地步。
秦墨降下车窗,左手握住棺材钉,右手扒着车门框,一个纵身从副驾爬到了车前顶上。
他刚爬上到车顶,湿润的水汽夹杂着浓厚的鱼腥气扑面而来,争相涌入口鼻灌进肺里,呛到几乎让人窒息。
“都说死倒凶,也难怪,光是这味道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秦墨在车顶上稳了稳身形后,站直身体,目光锁定了站在车顶低垂着头的女人。
她**着双脚,身上挂着腐烂的水草,细长的指甲几乎快与膝盖持平,指缝里积满了黑色的泥渍。
秦墨弄不清楚恶鬼想干嘛,只能尽可能的用目光去审视着,希望能从她本体身上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脏乱的头发随风飘荡,女人透过头发之间的缝隙,同时也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墨。
这种充满侵略性、毫不避讳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汗毛倒竖。
汽车继续往前开着,两边昏暗的路灯把周围晕染上一层朦胧的铅灰色。
“你,想跟我说什么?”
大约了三分钟后,秦墨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小腿,忍不住开口。
他现在是真不怕这只死倒扑过来,倒是怕自己因腿麻从而失足摔下车。
万一运气不好掉进蓄水区,那这大坝可真的又得添一个死倒了。
听到秦墨的询问,女人露出死鱼般浑浊的眼珠,一点一点挪到了左手上。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了好大一会,然后抬起细长的手臂,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掌,慢慢放在了自己背后!
望着女人古怪的举动,秦墨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左手。
在路灯的笼罩下,手中那根漆黑无比的棺材钉,泛起了幽幽冷光。
忽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符合实际的判断。
“没道理啊,这根棺材钉确实能够破煞,但还远没到能让恶鬼感到害怕的程度。”
“真正能让恶鬼感到害怕,应该只有那三件事情才对!”
知晓恶鬼的名。
了解恶鬼的生前过往。
用曾杀死他的方法,再杀一次!
只有同时掌握这三件事,才能彻底将恶鬼消灭,这也是恶鬼最怕被人知晓的秘密。
沉思片刻后,秦墨低沉嗓音开口:“你是想我把棺材钉放在身后?”
女人灰白僵硬的嘴唇慢慢张开,发出嘶哑的闷音,就像是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每一次发声只能往外吐出白色的寒气。
这些寒气飘散在周围,和迎面而来的水汽相融,让附近温度不断降低。
秦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耳畔只隐约传入一个音调,而且声音非常微弱,转瞬即逝。
“这样,我问你答,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头,我说错了你保持原样就行。”
话音刚落,女人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嗯?你还真是在害怕啊,这棺材钉有这么强吗?”
秦默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死倒,大脑思索片刻后,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的情况。
“她如果真的这么害怕棺材钉,又是如何附身杀死陆歌的?”
“还是说,这是恶鬼的谎言?”
作为民俗教授,秦墨特别研究过此类方面的课题。
几乎所有恶鬼都是由怨念和煞气所演化,它们周身笼罩着病痛与折磨,最擅长的就是谎言、欺骗和玩弄人心。
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做鬼话连篇!
“如果我把棺材钉藏在身后,她会不会趁机发动灵媒附身?”
秦墨思索着可能性,一般情况下,死倒的灵媒大多是鱼虾蟹这种活物,主要还是以诱骗钓鱼佬为主。
也有少量死到的灵媒是死物,大多都和水有关系。
但这里,秦墨扫视一圈周围,除了雾气外空无一物。
很显然在空旷的车顶上,是不具备死倒的灵媒出现情况。
除非,真的有鱼能够像鲤鱼跃龙门一样,窜出水面掉到车顶上。
秦墨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将攥在手里的棺材钉慢慢放到了身后!
当然,他也并非是真放,而是留了一手。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棺材钉从左手替换到了右手上。
以确保发生危险的同时,能将棺材钉刺进死倒的胸膛里。
棺材钉从恶鬼面前拿开,下一秒,秦墨清楚感觉到了一股森然恶寒在逐渐逼近。
这股寒意宛如粘稠的水银,不断侵蚀不断蔓延,直至他脚下。
十秒钟过去了,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恶鬼克制住了不断从心底溢出的煞气,老实的站在那里。
黑色SUV继续行驶在这条永无止境的大坝上,此刻秦墨的头发已经完全被冷汗沁湿,苍白的脸色在两边路灯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仿佛站在这辆汽车的车顶上,没有活人,是两只恶鬼。
“谢谢。”
一句道谢,传入秦墨耳畔。
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见棺材钉的缘故,这一次,女人的喉咙没有再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而是把两个谢字给清晰的吐了出来。
尽管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如同蚊蝇,但足够听见辨别。
听鬼道谢,秦墨无法形容这种奇特的感觉。
“请帮帮我.....”
第二句话传来,秦墨抬头凝视着女人的脸,片刻后,认真的问道:
“需要我帮你什么?是找到你的尸骨吗?”
秦墨下意识想到了寻找她的遗体,作为溺死之人,一般来说尸体都会沉入水底,被鱼虾啃食,所以她想要的不外乎是入土为安。
秦墨这样想着,然而,女人并没有作出任何表态,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
“救救她......”
第三句传来,秦墨傻了?!
这句话从恶鬼的口中吐出,怎么听怎么别扭。
“帮帮我救救她。”
女人嘶哑的哭腔,声音听起来很是凄惨,但没有眼泪从眼窝流出,有的只有殷红的血渍。
“她是谁?”
“她是...她是......”
话音未落,女人喉咙中开始发出古怪的音调,一条条扭曲的血痕从身上悄然浮现,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一般。
这些勒痕一点一点嵌进女人皮肉,勒的她全身骨骼都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异变来的太快,快到秦墨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面前的恶鬼就连人形都难以保持,全身骨骼错位,五官扭曲,模样异常骇人。
似乎,她再多说一句话,身体就会彻底碎裂开一样。
大概过十几秒钟,女人放弃了挣扎。
在昏暗的路灯下,勒痕消失了,她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大黑殓服套在僵硬的身体上,脏乱的头发随风飘荡。
女人最后看了秦墨一眼,然后转身,僵硬着一步步朝水坝走去。
等到她完全没入水面后,四周浓雾被驱散,大坝的出口轮廓慢慢变得清晰。
夜风拂过水面,越过茂盛猪草,吹到秦墨的脸庞,那股阴冷、压抑的氛围彻底消散了。
这一夜!
丽水大坝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