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在人抬头三尺的地方就有神明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举头三尺未见神灵。
却来了一只鬼!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凶,能顶着太阳从大坝跟到了这儿?”
陆歌眉头紧锁,沉声道:“快,朱婶子,快去帮我到院子里打一碗井水过来,切记是井水别用自来水,我来破煞。”
“好,我这就去端。”
朱红霞脸色苍白,浑身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跑出屋外。
见朱红霞慌忙去打井水,一旁的张建国也是心急如焚,咬牙问道:
“陆小哥,需要我忙些啥子不?”
“打开我带来的药箱,里面有一块红布包,拿给我。”
陆歌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双眼紧盯着窗外那一动不动的黑影,心底涌动的寒意更为深重。
张建国一听,立刻麻利打开药箱。
褐色的箱子里放的东西大多是银针和膏药,只有最底部夹层里压着一块红布包,找到后慌忙递了过去。
陆歌接过红布包,摊开裹挟的布面,露出最里面一根大约手指长的钉子。
钉子表面锈迹斑斑,钉身弯曲,完全看不出来是用在什么地方。
张建国望了一眼那根黑钉,心里顿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脑海中忽然涌起年轻时跟着老猎户上山打秋猎,第一次看见吊睛斑斓大虫扑人时的感觉。
血腥,战栗,想要回避!
这时,朱红霞端着一碗盛满井水的瓷碗颤巍巍走了进来,她走的格外小心,生怕洒落了一滴。
陆歌抽出钉子放在碗里搅了搅,钉子表面那层黑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散。
顷刻间,原本清澈的井水就完全变成了乌黑的液体。
“妥了,朱婶子你把水放这儿,然后出去把门关上,剩下的交给我和张老叔就行。”
“啊?!”
朱红霞愣住了,眼中充满疑惑,还没等她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张建国就从后面踢了她一脚:
“没听见陆小哥的话?还不快出去。”
朱红霞不敢忤逆自己的男人,只得站在床前多看了几眼小孙女,然后不情不愿走了出去。
望自家婆娘关了门,张建国内心不安的询问:
“陆小哥,剩下要怎么做老汉我都听你的。”
陆歌看着手上那碗黑水,沉声道:“舀碗里水往孩子脖子上擦,要快。”
“好。”
张建国接过盛满黑水的瓷碗,也顾不得手脏不脏,舀起一捧黑水就往小孙女白净纤细的脖子上擦。
起初,一切如常,没什么事儿发生。
但随着张建国的手速越来越快,黑水越擦越多,原本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孙女猛得睁开双眼,呜哇呜哇哭了起来。
“呜呜呜,爷爷,疼,秀秀这里疼。”
“娃你醒了,可吓坏爷爷了。”
张建国一看自家小孙女醒了过来,一张愁到能夹死苍蝇的老脸顿时露出了笑意。
眼看张建国就要放下瓷碗去抱小孙女,陆歌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肩膀。
“等等!”
“陆小哥,怎么了?”张建国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老叔你别停,继续擦。”
张建国看了看手上的瓷碗,里面还剩下小半碗黑水,再抬头看看泪眼汪汪的小孙女,心中的疑惑愈发加深。
他想要上前,但肩膀被陆歌狠狠钳住,动弹不得。
“爷爷,抱一抱秀秀好吗?咦,那个站在旁边的大叔是谁?他好凶喔。”
“爷爷秀秀脖子好痛,秀秀痛......”
女孩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记忆中,爷爷不是最疼爱秀秀的吗?
哪怕是摘星星钩月亮,只要能办到,爷爷都会去给秀秀办。
“别演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陆歌冷哼一声,目光如刀,死死锁住女孩的影子。
“棺材钉搅过的水,早已经破了你的本相。”
话音刚落,无助的哭声渐渐停止,女孩阴霾的抬起了头。
时间一点一点在空气中凝固,屋内的阴冷的氛围愈加压抑,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样隔空对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张建国像一座石雕般站在陆歌身旁,大片大片的虚汗如同窗外的雨滴一样,不停地从额头上沁出。
眼前小孙女还是熟悉的模样,只是她明明披散着头发,而背后映照在墙上的影子,头发却是凌乱飘起!!
“擦,快擦!”
陆歌声音在张建国耳边炸响。
张建国被一声吼叫惊醒,心脏猛地一颤,神经紧绷如同一根放矢的弓弦,当即舀起黑水就往小孙女脖子上擦。
“啊啊啊啊......”
黑水再一次触碰女孩脖颈,原本粉琢细雕的五官顷刻间变得扭曲,整个人疯魔般在床上打滚起来。
在剧烈翻滚之中,她用指甲疯狂抓挠起床头柜,质地坚硬的柜面被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深痕,抓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嘎吱嘎声。
“娃儿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看着自家小孙女在床上痛苦到扭曲,张建国只觉心都在滴血,宁愿自己糟这罪也不想让小孙女沾染半分。
“死老头,你再用那碗脏水碰我一下试试?你女儿前脚刚走,你就这样对你小孙女的是不是?”
尖锐的音爆声响起,夹杂着断断续续恶毒咒骂的话从女孩嘴里传出。
听起来不再是熟悉的童音,而是一种仇恨冰冷的陌生语气。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偏见,平日里打骂那个臭女人是恨她为什么没给你生个带把的。”
“真是可怜啊,本来想着女儿能给你生个孙子,没想到和她妈一样废物,又生了一个赔钱货哈哈哈哈......”
张建国流着眼泪,脸色已然如纸般苍白,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越擦越快。
直到一碗黑水彻底擦完,小孙女脖子上那道鲜红的勒痕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这一刻,陆歌眼疾手快拔出棺材钉,毫不犹豫地刺破女孩眉间。
殷红色眉尖血渗出,女孩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脱离一般,瞬间抽走了她全身力气,整个人如软泥般栽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窒息的感觉缓缓消散,陆歌松了口气,目光投向女孩身后的影子,已经恢复成了原本模样。
他又扭过头看向不远处飘窗,窗外的黑影也已经消失,只剩下淅沥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陆小哥,这事算是了了吗?”张建国颤着声问道。
“嗯,勒痕消下去,影子也没问题,目前来看问题不大了。”
“好好,没事就好,陆小哥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咋和秀英交代。”
张建国松了一口气,急忙站起身,从上锁的橱柜里拿出两包烟和十来张红票递给陆歌。
“这封金你收下,还有烟,你秀英妹子上次回来送娃的时候买的。”
陆歌也不造作,接过钱和烟,拆开抽出一根点燃,在烟雾缭绕中,他平静地交代道:
“张老叔,往后的一个月里窗户千万别开,这个月的初七、十五、二十八记得让孩子去给门神烧柱香,另外也别让孩子去死过人的地……”
张建国连连点头:“嗯嗯,我一定照办。”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小孙女,慢慢睁开了眼。
“娃儿你终于醒了,我的心头肉嘞,可吓坏爷爷了!”
小孙女有些茫然地看着老泪纵横的张建国,又看了看四周的大白墙,最后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爷爷。”
“哎,爷爷在这,爷爷在这。”
瞧着温馨的一幕,陆歌拎起药箱打开了房门,刚出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朱红霞。
“朱婶子,事结了,孩子已经醒了。”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陆小哥,这钱你拿着。”
陆歌刚愣神的功夫,朱红霞就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票子往他手里塞。
“封金张老叔已经给了,这我绝对不能收,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孩子,我先回诊所了。”
陆歌刚推回那张红票子,他脑袋突然恍惚了一下,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心底深处响起了莫名的声音。
“收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