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为什么我是如此爱姥姥姥爷,爱我在童年时期在老家的一切。如今想想这不就是大家现在非常渴望的“偏爱”。偏爱是一种不参加任何杂质的唯一的爱。这种爱和被爱者的长相、学习、性格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爱你。
在弟弟妹妹没出生的那几年里,我确实在爸爸妈妈那里享受过几年的独生子女的快乐。放学回家后我会很开心的把在学校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在餐桌上和爸妈讲,一开始它们会耐心听,但后来随着年级的上升,让本就学习慢半拍的我成绩变得更差了,为此爸妈给我请家教、上辅导班,那些在大人眼中极其简单的题目我却耗着脑袋想不出来。所以他们对我很失望,久而久之爸妈工作变忙了,我也长大了,我学会了报喜不报忧,逐渐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但在老家不一样,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小孩,完全不知道掩饰自己的不高兴,所有的开心伤心都是真实的。姥姥姥爷有亲孙女,但她从不回老家。所以我作为一个姥姥姥爷唯一的外孙女,他们把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给我。所以我在老家很放松,不会担心做错事被说,可以开心的做自己。做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人都是有缺点的,当我展示给其他人的时候会刻意隐藏这些缺点;但我现在想起自己老家的时候好像有时就会表现出来自私的那一面。
老家有一个小板凳,是用木头做的。姥爷是木工,那是姥爷亲手做给我的。“亲手”“给我做的”这些词语多么好啊,“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确实啊,现在想想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被姥姥姥爷深深的爱过,还有什么事比这还重要呢。所以每当我想到自己曾经被姥姥姥爷爱包围着,就觉得无比幸福、无比开心。因为我、平凡普通的一个我曾经也是被偏爱过疼爱过的。
但也有例外,亲孙女就是那个例外。我不懂明明是我每年寒暑假都来和姥姥住,但当她来了之后,姥姥好像更喜欢她多一点。那天爸爸来接我们,我们要走了,姥姥带着我们去村里的超市说让我们一人挑一个玩具带走,她挑了一个玩具手表;姥姥问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但我摇头,连续问了我几遍我都是摇头什么都没选,还嘴硬着说这没有我喜欢的。就连她都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你买一个吧。但其实我不买东西不是因为没有我不喜欢的,而是因为我心疼姥姥,姥姥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姥爷去世后姥姥自己不常家里,都是去地里干活,或者给别人打工,早出晚归。就连姥姥自己都说“上个月家里的电费都是几块钱”是啊,早上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家里没有长时间耗电的电器,无非就是简单地开灯关灯。每天吃的都很简单,有时早上吃一个煎饼就出门了,胳膊上满是下地掰玉米被叶划伤的一道一道的划痕,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黑色的疤还在。因为夏天干活的机会多,所以姥姥的胳膊常年都是又红又黑的,黑是因为疤、红是因为晒。
还有一次是我在老家过完寒假要回来了,那天姥姥要去干活所以没送我。但在屋里的桌布底下有一块一块的零钱,那差不多有2 30左右。姥姥走的时候嘱咐我让我拿着,如果我拿着,那我绝对是班里的富翁,完全足够过上一个星期的快乐生活。但我没有,后来姥姥干完活回家后发现我没拿钱,就给妈妈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拿钱。小时候不好意思去表达感情,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不好意思很尴尬的事情。那些一块钱里有一张是老版的钱,我就嘴硬说“那钱花不出去”那个时候仿佛表达感激心疼的话永远都说不出口,但当我能说出口的时候姥姥姥爷也离开了。
小时候在老家,最常被姥姥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在老家好还是城里好”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城市里干净卫生、好吃的多、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
然后回答“老家好”因为我不在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在乎姥姥,我知道如果我这么说了之后,姥姥会开心,而我想让姥姥开心。但姥姥还不止于此她还会接着问“为什么觉得老家好?”我即答“因为老家方便”从小我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我会为了让姥姥高兴而去夸张地模仿姥姥不喜欢的邻居姥姥。但我没想到我这说着玩的话都被姥姥学去跟邻居姥姥说了,以致于那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找邻居姥姥玩了。
村子里每5天就是一个集,集上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是真正的赶集,人群赶着你走,加上都是土路一个集赶下来鞋子上都是灰。有一次集上来过一群人是搞批发的,放着大喇叭喊“一律5元”我和姥姥在里面逛,在那些框子里我一眼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望远镜,其实它很普通、很塑料,但当我拿起来透过镜片看到桥上来往的人,路边叫卖的商贩,我就喜欢上了它。于是在刚买的那几天里我几乎每次出门都带着那个绿色的望远镜。集上当然不只有卖玩具的,还有卖吃的。当人们认为零食只有糖果和蛋糕的时候,“鸡叉骨”横空出世。鸡叉骨的降临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架直升机,至此之后村子里的小孩发现了还有比糖果还要好吃的东西,所以每次集上人最多的地方不是围观打架就是排队买鸡叉骨。应该是所有卖鸡叉骨的广告都是买一斤送半斤,在那之后每次赶集后的餐桌上永远都我爱吃的鸡叉骨。姥姥总是在力所能及之内的给我最好的,但也有例外比如说我喜欢吃糖葫芦,在集上的时候我就和姥姥说想吃糖葫芦,一直到回家姥姥什么该买的都买得了,唯独忘了给我买糖葫芦。又比如我和姥姥一起去家里有浴霸的人家里洗澡,姥姥第一次用搓澡巾给我搓澡,洗完之后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
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长到22岁我以为以前10几岁的事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遗忘,但并没有,只要我发现了一个点,她就会慢慢发散,由点连成线,编织着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