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阳从森隆餐馆出来，在协和医院周边的街道悠闲地溜达着。
街道两旁果品摊鳞次栉比，红彤彤的苹果堆成小山，黄澄澄的鸭梨码放得整整齐齐，香蕉像弯月一样挂在木架上。他停下脚步，仔细挑选起来，用手指轻轻摸摸果皮，感受水果的新鲜程度，最后精挑细选了两袋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有一串金黄饱满的香蕉，这才心满意足地朝住院部走去。
“慧真，看看我买啥了！”徐东阳拎着水果袋，推开病房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苹果和香蕉，赶紧洗洗，给叔婶尝尝。”
“好嘞，东阳，我这就去。”徐慧真乖巧地接过袋子，马尾辫在肩头轻轻晃动，朝着水房走去。
徐东阳转身对着病床上的徐父，兴高采烈地说：“叔、婶，我刚找到一家森隆餐馆，就在医院附近。店里干净敞亮，饭点的时候人都坐满了，生意可火爆了，味道肯定错不了。他们中午十一点、晚上五点准时送餐，您二老想吃啥，尽管说，我跟他们交代。”
徐母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东阳啊，让你这么操心……”
“婶，您可别跟我客气！”徐东阳连忙打断她，语气诚恳而坚定，“我答应过慧真，要照顾好你们的，对吧慧真？”他转头，正好看见慧真端着果盘进来，女孩耳朵有点红，像熟透的樱桃，低头把苹果一片片放进白瓷盘里，动作轻柔而专注。
“慧真。”徐东阳把她拉到窗边，小声说，“我打算去前门那边看看。”
“哦……”慧真下意识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去前门干啥？”
徐东阳斟酌片刻，便坦诚相告：“慧真，你看咱在这四九城，连个安稳住的地方都没有，办点事也诸多不便。现在南下风潮正盛，好多人急着卖房子，我想着趁这机会买个院子。一来有个遮风挡雨的安稳住处，二来城里的教育、医疗条件，比咱老家强太多了，以后生活也能更方便些。”
少女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心跳也陡然加快，仿佛一只小鹿在乱撞。徐慧真攥着衣角，手指不自觉地揪着布料，心中泛起一阵慌乱。买房不就意味着要成家吗？可自己才十五岁，是不是太早了？
“慧真……慧真……”徐东阳叫了两声，才把走神的姑娘拉回现实。
“啊？什么事？”慧真慌慌张张地眨着眼睛，发梢扫过发烫的脸颊，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
“我想买个院子，在四九城扎根。”徐东阳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前门那边热闹繁华，人来人往的。要是住那儿，出门就是商铺，协和医院沿着长安街往西走，过了天安门城楼再拐个弯就到了，走过去也就半小时左右，多方便啊。”
“问我干嘛？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慧真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徐东阳笑着跟叔婶告别，脚步声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父看着徐慧真，满脸疑惑地问：“丫头，你和东阳在那儿嘀咕啥呢？看你心不在焉的。”
“东阳说……他想去前门买院子。”慧真脱口而出，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恍惚。
“前门？老贺也住那边。”徐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前门热闹，年轻人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至于东阳买房的钱从哪儿来，他倒没多想，只觉得这年轻人有想法，敢折腾。
徐东阳脚步轻快地走出医院大门，朝着大栅栏茶楼走去。
不一会儿，一座青瓦白墙的茶楼赫然出现在街角。
徐东阳撩起长衫下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茶楼。一进入茶楼，目光便在满屋子的茶客间迅速扫过。茶客们或是悠闲地品茶聊天，或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报纸，整个茶楼弥漫着一股悠然自得的气息。徐东阳径直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小二，来壶碧螺春！”
“哟，爷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徐东阳刚坐下，伙计就拎着茶壶，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专门来找你打听点事儿。”徐东阳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大栅栏附近有没有独门独户的宅子要出手？”
“爷，您可算问对人了！”伙计眼睛一亮，“有几位老主顾正托我找买家呢。不知您想要多大的院子？”他微微前倾身体，一脸殷勤地问道。
“二进院，宽敞点的，独门独户。”
“有倒是有——”伙计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继续说道，“不过那院子只收金条，法币不要。”
“行，今天你的工钱我出了，你带我去瞧瞧。要是合我心意，肯定不会亏待你。”徐东阳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啪”地拍在桌子上。
“好嘞，爷！您就放心吧！”店小二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把大洋抓在手里，“我跟掌柜的支应一声，咱们这就走。”他满脸兴奋，转身快步朝着柜台走去。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带着徐东阳出了茶楼。街道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各种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他们拐了两个弯，便到了大栅栏。
“爷，您稍微等一会儿。”店小二说完，快步跑到朱漆大门前。这扇大门高大厚重，上面的铜环擦得锃亮。店小二抬手敲了两下铜环，发出清脆的声响。
厚重的木门“吱呀“裂开条缝，店小二探身与门内人低语数句，门扇随即合拢。约莫半炷香时分，门枢再度转动，有人在门内唤他进去。
徐东阳在青石板路上来回踱步。忽听门环轻响，店小二小跑着过来：“爷，周先生这就领咱去看房。“
正说着，朱漆大门豁然洞开，一个穿着玄色暗纹缎面长袍的中年胖子，腆着肚子跨出门槛。他的长袍面料上乘，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显得十分华贵。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绿得发亮，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他满脸堆笑地抱了抱拳：“这位兄弟这边请，周某招呼不周，还请包涵。咱们这就去看房。”
徐东阳微微点了点头，和周先生并肩走着。两人沿着青石板路信步而行，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
说着说着，就到了大栅栏三十号院门口。
周老板拿出黄铜钥匙，“咔嗒”一声打开朱漆大门，他先走进去，抬手示意：“小兄弟，请进。”
徐东阳看了看隔壁，正是贺家小酒馆，然后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院子里，三间正北房，带着东西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四间，布局规整有序。西南角有个小花园，花园旁边有一口青石砌的水井，井水清澈见底。整个院子总面积有三百多平方米，空间很宽敞，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徐东阳看着这宅子，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笑着说：“周老板，您这宅子我很满意！别卖关子了，痛痛快快给个实价！”
话刚说完，旁边伺候的小二机灵地退了出去。
门帘落下后，周老板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晃了晃：“徐兄，这院子您都看仔细了。兄弟我做生意不喜欢拐弯抹角，就十二根大黄鱼，这价钱您觉得合适不？”他目光紧紧盯着徐东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这宅子挨着小酒馆，地段没得说，价钱也在徐东阳心里的预期范围内。他实在不想再费口舌了，当下一拍大腿：“周老板，您带地契房契了没？咱们这就去地政局办过户！”
四九城的地政局，是管不动产产权登记和过户的衙门。
周老板正盼着早点把房子卖出去：“都揣在怀里呢！走，我有个远房侄子在地政局上班，有这层关系，保管顺顺当当！”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