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素水一一耶律大石传 第56章 头鱼宴变

作者:蒋胜男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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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营帐设在长春州两湖交汇处,周围皆为兵马。皇帝命人在帐前的冰湖上周围十里范围内凿冰下长网围鱼,使之不得逃出,然后用数匹公马拉绞盘,将网聚合到冰口取鱼。钩鱼时,要在冰面上搭起帐篷,凿开四个冰眼,中间的冰眼凿透用以钩鱼,外围的三个不凿透用以观察。鱼将到时,有专门的鱼人观察到之后禀告皇帝,皇帝于中间的冰眼用绳钩掷鱼。

但见那鱼中钩负伤带绳逃走,先放松绳子任其去,等鱼挣扎得没劲了,再用绳子把鱼拽上来。钩得的第一条鱼谓之“头鱼”,那是一条鳇鱼,鳇者,皇也,本是当时最肥美的鱼种,便以鳇鱼命名。也通常是这时候能捕到的最早归肥大的鱼。

头鱼捕到,即刻入帐烹调,便献于皇帝。此时,生女真诸酋长千里内者皆朝行在,以示臣服。

头鱼宴摆开的时候,许多女真酋长就开始向皇帝哭诉了,一是说银牌天使勒索部族,二是说完颜部欺压并吞。当然也有一部份酋长已经并入完颜部,过得甚好,当下就反驳起来,说是完颜部做节度使,一直帮助诸部族,但他们也同样说银牌天使有不法之行为,都一齐要求大皇帝作主。

耶律延禧就道:“关于银牌天使索敲诈部族之事,朕已调查清楚,乃是下属矫旨所为,银牌天使已经按律处置了那些人,今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部族酋长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耶律延禧又道:“至于完颜部的事,朕听了你们的话,也要听听完颜部的解释才是。完颜部的人来了吗?”

当下席间站起一人,道:“臣完颜阿骨打见过大皇帝。”

耶律延禧上下打量一下完颜阿骨打,皱眉道:“阿骨打,朕没听说这个名字,朕记得新上任的生女真节度使不叫这个名字吗?”

完颜阿骨打拱手道:“禀大皇帝,上次为了报效上国,我叔父盈哥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亲自抓捕萧海里时,身受重伤,不幸为国尽忠。我兄长乌雅束接替叔父的位置,今冬旧伤复发,不能行动,特让我代替前来。还望大皇帝见谅。”

粘罕在一边陪笑道:“禀大皇帝,阿骨打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乌雅束一来是伤重难行,二来是让阿骨打先到御前拜见主上龙颜,将来接替节度使之位时,也让主上晓得有这么个人。”

耶律延禧似笑非笑:“哦,是真的病重吗?是身上有病,还是心里有病?”

完颜阿骨打脸色一变,道:“上国皇恩浩荡,我女真完颜部首领享受节度使官封,荣光无限,能见主上一面更是荣幸,若不是身体欠佳,怎会不来。”

耶律延禧一指众酋长道:“那他们刚才说的,你可听到?”

完颜阿骨打叹息道:“大皇帝有所不知,近年来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完颜部为了大皇帝捕鹰送鹰,捕珠贡珠,每年牺牲的儿女不计其数,以致于部族人丁凋零。而这些年来从北方有许多部族南下,勾结部份部族,侵占与劫掠各小部族。我完颜部为了保护这些小部族,因此才对那些部族施以惩罚。”

其他部族的首脑叫了起来:“他胡说。”

“完颜部哪里减人了,他人多得很。”

“那些北方部族都被完颜部收编了。”

完颜阿骨打喝道:“安巴,怎么你对我有意见?”

那酋长安巴见了他这如鹰双目,心里打个寒战,吓得立刻噤声。

完颜阿骨打逐个点名:“葛里,你忘记去年你们部族没粮食,我还助了你二十头羊,你怎可忘恩负义?”

葛里结结巴巴地说:“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先掠了我们的羊。

完颜阿骨打眼一瞪:“我们怎么?”

葛里顿时缩了,说道:“没,没什么?”

耶律延禧冷眼旁观,见这完颜部的来人威势吓人,竟压得众小部族不敢直视,不对地沉脸下来,冷笑道:“怎么,完颜部当着朕的面耍威风?”

粘罕忙道:“不敢当,回大皇帝,我叔父只是生来嗓门大,绝不是有意的。只是他们既然告状,我叔父只是同他们理论而已。”

萧奉先早受了粘罕的礼物,见上前打圆场道:“主上,臣看,各部族与完颜部只是误会而已。如今在御前分解了就好。各位大酋长,多少也是受了委屈,不如你们完颜部今年的御赐之物减半,扣除的就作为给各部族的礼物。阿骨打首领,以后你们完颜部要善待各部族,若是他们再告状,朝庭可是一并惩治的。”

完颜阿骨打正想说:“凭什么要减半?”粘罕忙拉了拉他,让他先坐下。

完颜打骨打却没立刻坐下来,而是瞪着众酋长,令众酋长个个低下头去,才脸色稍霁,坐了下来。

耶律延禧看着这情况,脸色更加难看。

粘罕亦见此种情况,暗道不好,忙又站起来,端起酒,向着各酋长团团一敬:“大家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敬大家一杯,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相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对不对?”

各酋长有些不甘心,又不敢得罪,只得都端了酒喝了。

萧奉先对耶律延禧陪笑道:“主上,您看,咱们把歌舞上来吧,好不好?”

耶律延禧阴恻恻地说了一声道:“好。”

萧奉先目光扫向所有人,大声道:“诸位,既然来了,今晚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下面一边欢呼,觥筹交错,乐人伴奏筳前歌姬曼妙起舞。

耶律延禧虽喝得醉眼迷离,眼睛却不时瞧着完颜阿骨打,脸色阴晴不定。

一曲毕,歌女正要起新舞,耶律延禧忽然抬手阻止,道:“这些歌舞朕都看厌了。今日与各部族相聚,朕甚是欢喜。朕听说你们人人能歌善舞,不如请各部落酋长轮番为朕跳舞祝酒助兴,如何?”

本来草原诸部,也都是能歌善舞,但自己饮宴到兴头唱歌跳舞,与这种酒席间被人喝令唱歌跳舞的,却是不一样,众人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众酋长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才有一个酋长陪笑道:“大皇帝,我们不……”

耶律延禧眼一瞪,道:“嗯,怎么,不愿?”

酋长忙低头,只道:“不是,只怕是跳得不好,有辱大皇帝的眼睛。”

耶律延禧笑道:“本是酒宴上兴致来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想唐太宗时,举行大宴时,就有突厥颉利可汗跳舞,南蛮酋长冯智戴咏诗,难道朕还不如李世民?”

诸酋长不通文墨,不懂他说什么,稍懂历史的臣子们却脸色都变了,当时颉利可汗曾经入侵大唐,迫使唐太宗签订“渭水之盟”,唐太宗以为耻,后兴兵灭突厥,将颉利可汗抓到长安,令其宴前起舞。诸部与大辽乃是臣属,这种比喻不伦不类,且有辱人之意,又不吉利。

当下耶律大悲奴道:“主上——”

耶律延禧却摆了摆手,看着众人道:“你们怎么还不跳啊?”

诸酋长无奈,想着自己等人平日喝高了也会宴间起舞,就权当自己喝高了吧,心一横,就推开案起跑到正中闭上眼睛开始乱跳,其他酋长们见此,想着丢脸也不是自己一人,当下也都纷纷下去跳舞。伴奏的乐师一见,将乐声转热闹喜庆,一时间跳得倒也开心。

只有一人端坐,一动不动。

耶律延禧忽然尖利地笑了一声道:“怎么,完颜首领不肯为朕起舞?”

完颜阿骨打也不站起来,只微微倾身道:“请大皇帝恕罪,臣是粗人,只会抡刀弄箭,不会跳舞。”

耶律延禧盯着他:“大家都这么高兴起舞,你为什么不愿意?是你不愿意与他们同乐,还是你不屑与他们为伍?他们虽然跳得不好,但跳出了对朕的至诚,跳出了因为朕的到来而欢欣的心情。你们说,是不是?”

众酋长忙陪笑应道:“对对对,大皇帝来到我们这里,我们十分欢欣。”

完颜阿骨打只觉得一股怒意升腾上来,无法压抑。他知道现在面对着大辽皇帝,要做出臣服之态来,以免被猜忌,可他做不到。看着众酋长奴颜婢膝的样子,哪里像个女真儿郎。他宁可在战场上与他们血战,将他们的头颅割下,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如此不堪的样子。

完颜阿骨打用力握紧拳头,强抑着怒气不要发作出来。

他强抑着怒气,但他这一辈子都是不曾低过头的人,哪里能在面上掩饰。

耶律延禧看得明白,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心里明白,对不对?朕看的是歌舞,更是忠诚。不会不要紧,大家同乐而已。你不愿起舞,是不愿意向朕表示忠诚吗?”

见这话说得诛心,粘罕忙上前解释:“回大皇帝……

耶律延禧怒喝一声:“把他叉出去。”

众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将粘罕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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