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全文 第13章 金戈铁马 2

作者:Sihkn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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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非要用此种直观的、近乎于粗暴的画面,不然如何明证他们那些一脉相承的血缘,与那些擅而专之的博弈主权。

这是……她的闺房,李昪一睁双眼便下此结论。其中暗昧,不甚了了。

未几,一记清音入耳:“你醒了。”

转头只见许宜坐在案前,手肘撑着桌面,双指交叉托了下巴……无限笑意。

他觉着她没什么好事,尤其书桌上那一摞文纸,明晃晃昭示着一个巨大圈套。

还有那身男装着实惹眼,徐知诰只得否定自己的第一反应:闺房。

不论她带他去哪里谈,谈的都只能是公事,既是公事那就公办:“你为何给我下药?”

“你。”她好像鼓了鼓腮帮,略带几分少女撒娇的口吻:“要不要猜一猜呢。”

李昪笑了,不由直坐起身来,看着李婵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你什么时候也会拐弯抹角了?”

“既要我猜,那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拒绝吗?”

强制手段的原因从来都是拒绝,强制手段的目的从来都是同意,她向他单方面的侵害利益……

这种行为,也只有她敢了。

许宜不由仰身靠上了身后的太师椅椅背。

那里花纹盘根虬曲歪歪扭扭,硌在脸上,似乎胜券在握又举棋不定:“那你的回答还是拒绝吗?”

“你总要给我点什么啊。乐平。”徐知诰听到此处,也应和着歪头轻笑,不再试图起身无谓挣扎——

“给点什么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地承受,你要求一切后果的甜头。”

她向他单方面的侵害利益,自然他也要向她单方面的索取利润。

而且是,成倍的。

“我以为……”许宜闻言捏起身前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离开书桌走到榻边:“你会先问一问我的要求呢。”

徐知诰顺着接过,一字一句看着她所订立的契约,不禁连连啧声道:“措温布。要马匹要武器要人,还要……”

他点着那个数字,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她:“嚯,这么多钱呢。”

“乐平。”

他唤她,只有他这样唤她:“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那时她才做领主一年,就这么会合计,狂妄自大的把他捏得死死的,凭什么?

其实他才醒,额间还有药物作用而渗出的细汗,衣衫也若隐若现衬得古铜肌肤,随着说话一起一伏。

她不由侧过脸,佯装平静地谈判:“我不认为你要我给点什么,就只是给一点点什么。”

随着声音逐渐找回,许宜也弯下腰与其平视,直接逼上:“相信……那也不会小吧。”

“刺史大人。”

每一个漂浮在呼吸里的音节,串联成了全新的称呼,这不啻于是种宣战。

警示着她已经十六岁,早不是几年前他以八岁的年纪压她,她以公主的身份压他。

“领主大人。”徐知诰回望于那双亮晶晶的眸,亦是不平不仄地回击:“你又觉得自己可以给我点什么呢?”

说着他就掀开被子,不待她反应过来,迅速揽了腰肢直接欺到旁边的小桌子上。

另一只手嚓的抚过李婵耳边碎发。

语调缠绵地:“或者你带到这个房间来,又想给我什么?啊?”

当事情全部回到他一开始睁眼的臆想中,浮光也扬起了嘴角,特别还有残余的药劲在体内作祟。

气息紊乱间就浑身滚烫。

“正伦……”对于这种变化许宜根本始料未及,不得双臂拥在胸前推拒道:“你误会了。”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徐知诰一根指头捏起了下巴——

“乐平。你很聪明。”他只着中衣,炽热的体温很快就传到她这里:“但很多时候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忽尔颤抖停止,像是利针戳破锦帛。

当自作迷障的骄傲被不轻不重地点破,许宜忽而发觉身后空无一人,原来所有血海深仇的并肩携手皆是基于姓氏缔于血脉。

就像青城山那些日夜习武的日子要为杀人……这些难以启齿的龃龉,一如地狱烈火。

也要自己第一个纵身而跃。

如果第一次早晚要失去,与其以后流氓糟践,这个一起长大的同盟者——徐知诰。

似乎既公道又合理。

许宜一面想着那文纸上的丰厚条件,一面继续说服身体逐渐柔软:“是啊,所以……我要么被自己弄死——”

说着说着近似认命,他也看见她将衣带一点点解了下来:“要么被你弄死。”

唔……那是一个吻,他和她的第一个吻——温柔的,热烈的。

承载他经年累月的不忍,献祭她来日方长的奢求。

那也是一个漫长的夜,他和她的良辰美景夜……温暖的,亲昵的。她单方面的侵害于他,他单方面的索取于她。

可以让李昪失策的人不多,李婵注定要做第一个的。

徐知诰注定要在许宜的生命里浓墨重彩,成为无法抹去的痕迹,然后标的那些缠绵缱绻的沉沦究竟归属于谁?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脸,与回忆合而为一,看着那眉弓、鼻梁、眼窝连接成为立体起伏的群山,看着那眼睑内窄外圆,直盛着明亮的眸子宛若一湾清泓。

他是如此肆无忌惮地望向她,丝毫不曾觉察许宜嘴唇一张一合:“那个柳依,还有什么?”

于是徐知诰微侧过头,这才发现受刑者早在一边断了气:“没什么了,的确是个跟家里闹性子跑出来的小姑娘。”

“不过。”他又不甘心的凑近一分:“她家的人好像都想利用那份无知来骗我们呢。”

口吻无辜的,还以为他被人骗了,来找她宽慰。

一语言毕,徐知诰的呼吸只在脸边萦绕不绝,骤而梨花迷香流连忘返。

这距离过分亲热,近乎撩拨,她耳根被弄得很痒。

他又趁着一个不备,抢过许宜手里酒囊,有样学样呷了一口。

一下,许宜立即抽身站起,越出徐知诰手臂与身体所形成的半包围圈,微蹙秀眉的低过头,就像在看一个赌气撒娇的孩子:“你有必要吗?”

“有必要什么?”他装傻充楞。

有必要靠得那么近吗?

“有必要抢我的酒喝吗?”她用言语矫饰敏感,佯装微怒的质问。

他却压根不吃这套:“我没有随身带酒的习惯。”

然后抬眼试探:“又忽然想喝酒了啊。”

“是吗?”

“是啊。”

他们互相算计,互相戒备。

她不由被堵的胸口发闷,转念一想祸心又起:“怎么王元瑶……也没照顾周全,弄得自己夫君只能抢酒来喝。”

继而添油加醋的:“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入口的女儿红突然就涩涩的,徐知诰用力压过喉头才回:“哦?我以为你会问,当上检校司徒的感觉……如何?”

她分明了然他的利益联姻,他亦一清二楚她的挑拨离间,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戳着伤口彼此挑衅。

咚。安静对峙的空气里,蓦地传来一声轻响,是受刑者一颗牙裹了血丝掉落在地。

许宜想起正事,肃声发问:“杨师厚,真的是病死的?”

徐知诰见状,遂将酒囊搁在桌上,转是摩挲着手上扳指道:“根据情报……和你的审讯来看,确是如此。”

她不是第一次把人活活鞭死,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把人活活鞭死。

只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明明还好似昨日,原来这么快就长成了血债累累的魔鬼。

许宜却没顾及这些,不过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那柳依身后的‘二叔’呢?他与孤星城没关系?一切这么巧吗?”

“刘台在南海没官爵,查不出什么。孤星城江湖对其也知之甚少。”

朱全忠之死,他们谋划多年,唯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是此收尾善后硬是花了两年方才处理干净。

这会儿许宜刚布置完联络据点,徐月刚安插了眼线,正要对杨师厚下手,人又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谁信呢。

此时此刻,这节骨眼出现在明月楼的柳依,当真毫无干系?尤其这个刘台还不清不楚。

许宜忽尔别过脸,皱眉垂眸问:“那……师父呢?也不知道吗?”

乐平啊。徐知诰不由轻笑起来,在心叹道:你对我的伪装真是很拙劣啊。

“我想也许会知道的吧。”

最后故意宣扬丰功伟绩:“毕竟你可是跪了一夜呢。”

正伦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向见不得她好。

许宜只得敛去眼底辛涩,反唇相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倒好像很关心一样。”

阳光倾斜了角度,从过分狭小的窗洞里照进来,附着铁栏杆阴影。

直让背后血淋淋的刑具一片晦暗,也让他们的神情切割几块、辨不分明。

他们都擅长相互惹怒,然后又不动声色地伪装什么都不曾发生。

后来徐知诰缴械投降般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苍绿衣袍,一手向内摆过一手朝向门外地恭请道:“不若我们去问个明白?”

地下囚牢的风密密绵绵,吹散了唯一的光,所以许宜不过望着徐知诰那抹虚影轮廓——

恍惚起来,怆然失神。

恍恍惚惚的阳光洒在身上,许宜怆然惊觉这年春天生机勃发万物复苏,楚国衡山上的杜鹃花竞相红了一树。

她跟着舅父许寂给的消息来到这方所在——

“那个孩子……找到了。”

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应该和她一样大。舅父口中的“孩子”也早已十八岁了呢。

许宜不由又摸了摸脖颈的青玉佩。

当初母后自缢,只留下这个青玉佩和一封信,只留下一句乾宁四年三月初一产下龙凤双胞胎的论断。

只留下一个缥缈虚无的希望,就此与世长辞。

所以她十岁那年才第一次过生辰,自己三月初一的生辰,才明白父皇母后为了掩盖那个皇子的存在,会在大明宫里对自己的存在那般缄口不言。

世事无常,如今来找这个皇子,来找这个龙凤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孩子……还是死了吗?

龙凤双胞胎的那个孩子,襁褓之中的男婴甚至还没来得及取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乳名“翼儿”的皇子。

就这么死了吗?

许宜看着手里的信息,看着眼前不知问到的第几个农夫,有些怅然失索起来:“胡三公死了这么多年了?”

“是啊。”农夫有些不解的抬头问:“公子,你找他做什么吗?是来寻仇还是……”

当今乱世谁人无仇?也不怪农夫如此提防。她呼出一口余气喟然而叹:“不是的老伯。我来寻亲。”

“那他还有什么人?有没有留下一个孩子,一个男婴?”

“没有。都死了。”他的音调低沉悲怆,提着锄头徒留一个落寞背影。

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许宜握紧双手,拳头里的纸笺一刹捻作了灰飞,随风摇曳没入苍穹。

继而一步步围着衡山盘旋,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盼什么的契而不舍,又或是,为了绝望而已。

分明一山春光烂漫,怎么都像蒙了一层经年积灰的,渐次模糊着视野里的人影轮廓。

她一刹定睛望向那个虚妄幻觉,慢慢由远及近显出形状,才发现那是……有些熟悉的一个人。

“小公主。”景渊慢慢看清楚,也加快几步地走上前来:“你来这是?”

“景渊师叔?”

他看着许宜左顾右盼打量什么,这才半带犹疑的问道:“原来你隐居在衡山么?”

“是啊,这里僻静。”景渊微不可察地掩饰什么:“月英怎么样?那个人还是没醒过来?”

没有。

那个地下二楼的人不可能醒过来了,离魂症从来都是不治之症,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

只不过这样没话找话伪装彼此的心事千重。

只不过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什么同一师门的关系,是徐月与景修,还有那个不可能醒过来的人维系起来的一句“师叔”。

便是落得一句寒暄也默默了。

嘀的,顾敻一记眸光落在茶水里,被山风吹颤,连倒影也几番涟漪。

他自置下杯盏,抬头望向坐在面前的许宜:“所以你这些时日一直跟着我赏乐听书、弈棋品茗,是为了去如琴山庄?”

周围山谷里的流水潺潺如瀑,那些质问却让她听得格外清楚:“为了什么?为了药?什么药?”

“等等,让我猜猜。”顾敻故作高深地思索着,那表情似乎无甚所谓而又隐含怨责。

旁边的阿噶被拴在长亭石柱上甩尾巴,抖落几簌雨丝,范小全也不合时宜地在往许宜杯里倒过半盏茶,又停住。

得亏范大成上前一步将人拉走,她才有些忍不住打断道:“不是。不是为了药。”

“那是因为什么呢?”顾敻略带伤心的口吻反问许宜:“江湖上的人找如琴山庄不都是为了药吗?”

他似乎看透了什么的半是厌倦,一身缟羽夹白的衣袍就这样被胳膊撑在了石桌上。

欺骗他不是青山不是许宜的好宓儿,怀疑他五年信笺蜀宫送药是探子是追杀的好宓儿,这会儿又要算计些什么呢……

顾敻正如此思忖着,忽然觉察到什么的表情一顿,继而一个低呼出声就是暗讽:“好宓儿啊,你就是这么找我求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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