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轻轻拂过,落叶悠悠飘零。
长乐宫室内,暖炉静静燃着,柔和暖意,缓缓驱散了秋意的寒凉。
何太后身着素雅的素袍,仪态端庄地端坐在主位。刘辩一脸恭敬地坐在旁边,眼神却时不时忍不住飘向面前摆满美食的几案。不远处的刘协,安静且沉稳,小小年纪,神色间却透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
几案之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秋日御食。
其中一碗“五侯鲭”,刚一端上桌,那诱人的香气便瞬间钻进刘辩的鼻腔,让他忍不住食指大动,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何太后见状,轻轻斥道,美眸之中满是浓浓的母爱:“都已经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刘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朝着母亲乖巧地蹭了蹭,撒娇道:“在母后跟前,辫儿永远都是母后的孩子。”
何太后抬起手,轻轻戳了戳刘辩的脑门,宠溺地说道:“就你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最近这几日,何太后心里也算是想明白了,垂帘听政已然没了指望,倒不如好好享受这天伦之乐。
与梁窦两位女主不同,何太后实际上并没有深厚的外朝势力可以依靠,一直以来,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十常侍和两位兄长。
然而前些日子,她连十常侍都保不住,这无疑让十常侍对她心生不满,逐渐离心离德。再加上刘辩突然崭露头角,成功收服了十常侍,何进又闭门不出,除去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何苗,何太后无人能指使。
刘协吃饱了,他动作利落地将碗筷整齐摆放好,而后双手托着下巴,眼眸中闪烁着精光,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兄长。
刘辩注意到了刘协的举动,手上还沾着油呢,就伸手往刘协头上摸去,说道:“小子,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出来,别憋着。”
刘协机灵地躲开兄长的手,怯生生地说道:“皇兄,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刘辩往嘴里塞了一块栗黄,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吧,朕可不一定回答你。”
刘协嘟起嘴,目光紧紧注视着刘辩,问道:“为什么太学每天都吵吵嚷嚷的,还在雒阳城里游行,皇兄却不管,反而每天都来母后宫中用膳呢?”
前些日子,自从十常侍自行抄家,把一大车一大车的铜钱送到卢植家中,而后又转送到太学,就传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可是百姓的血汗钱,不能玷污了太学这块清净之地。”
刘辩放下碗筷,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协儿,你要知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些书生在雒阳城里叫嚷几天,要是没人搭理他们,自然就不会再生事了。”
就在这时,张让出现在长乐宫外,他迈着小碎步,匆匆朝着刘辩走来。
“陛下,荀彧、荀攸求见。”
刘辩赶忙又夹起一块栗黄塞进嘴里,随后放下碗筷。何太后知道刘辩要走,便从侍女手中拿过巾帕,一边替刘辩擦拭,一边叮嘱道:“干净些,快点漱口,周公吐哺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怎么还又吃一块。”
刘辩平日里每天都会和何太后讲述朝中的事情,甚至还会询问她的意见,对待母亲,刘辩始终采取怀柔政策。
刘辩接过侍女递来的漱口水,那漱口水散发着淡雅的清香,他含了一口,随即吐在了唾壶之中,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好好好,都听母后大人的。”
临走的时候,刘辩在刘协与何太后的脸上分别亲了一口,这才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刘辩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太学那些士子的行为,实在是把他给惹怒了。袁家这次的手笔可不小,竟然组织三百名名士子游行,这明显就是给他这个皇帝的下马威,看来他们是真舍得下功夫。
东汉两次百人级别的都是他也有汉桓帝的节奏,而今他也享受到了,这是要给自己打上昏庸无能的标签吗?
虽说诛杀十常侍的言论逐渐平息了,可立冠之事在朝堂上沸反盈天。
日讲、经筵两事,关东的世家大族没有一个人响应,如今何进根本压制不住朝堂的混乱局面。
就算是往日和袁隗关系亲近的卢植与马日磾二人,在各方面也都受到了排挤,这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华歆正朝着北海去寻找郑玄。
袁氏一族,尤其是袁隗、袁基,实在是欺人太甚,看样子他们这是要摆明了和自己对着干了。
“大伴,本族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张让也察觉到了刘辩情绪的变化,赶忙恭敬地迎上去说道:“都安置妥当了,大多数人都改了名字,适龄的也都安排进太学读书了。”
出宫的第二日,阉宦子弟的审判在卢植的主持下,在雒阳轰轰烈烈地展开,随后又扩展到三河地区、京兆地区,乃至各州郡。
而在这之前,樊陵、许相二人从宫中领了虎符,带着一部分虎贲军,提前把阉宦中那些较为核心且罪责不太严重的子弟救了出来,并妥善安置。
刘辩微微点头,说道:“等这次事情结束,让他们好好读书,以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千万别在外面惹事。”
张让恭敬地回答道:“遵旨,老奴替孩儿们谢过陛下。”
这次是花了三百万钱买官的崔烈以假廷尉的身份进行审判,十常侍宗族中,只有部分罪大恶极的人被斩首示众,绝大部分都只是被流放。
能留下这些后人,还能继续享受富贵,这样的结局让张让打心底里感到万分满意,自然也就尽心尽力地为刘辩做事。
刘辩接着追问道:“朕让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作为穿越者,刘辩有着收集人才的癖好,五子良将、五虎上将、河北四庭柱这些人才,他都想收入自己麾下。
张让面露尴尬之色,回答道:“陛下给臣的名单里,只有两人接受了征辟,而且这两人还都提了要求。”
刘辩脚步猛地一顿,神色变得黯然,厉声道:“快把这事的缘由说清楚。”
他当初可是给了上百人的名单,心里也料到不少人可能不会理会他这个儿皇帝,只是没想到愿意接受征辟的竟然只有两人。
张让解释道:“像关羽、赵云、典韦这些人,老奴派人去找了,可都无功而返。程立、许褚、周瑜他们传言说,郡里贼寇肆虐,他们要留下来守护乡梓,所以不愿意接受征辟。而张辽、徐荣、张郃、钟繇已经有了官职在身,郭鸿、杜畿现在人在雒阳,似乎还在观望。”
典韦、关羽因杀人逃窜在外,赵云四处漂泊,找不到他们倒也正常。
然而程立、周瑜、许褚这些人,真的是觉得汉室已经衰落,所以不愿接受征辟,对这些人自然要小心提防,必要时报复甚至斩草除根也并非不可。
刘辩感到一阵无力,总觉得老天爷在故意和他作对,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那这两人是谁?”
张让如实说道:“一个是南阳的黄忠,另一个是太史慈。”
刘辩眼睛猛地睁大,激动地握住张让的肩膀,问道:“这两人有什么请求?”
一群人都没消息,没想到一来就是两位当世猛将。
黄忠,常率先冲锋陷阵,勇毅冠绝三军。
太史慈,臂长善射,曾有箭射穿敌人手掌并钉在盾牌上的壮举,四大花活之一。
张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黄忠说要找太医给儿子治病,而太史慈则希望能在雒阳给老母安排好住处,并有人照顾。”
刘辩大喜道:“好好好,这些要求都满足他们。对了,张辽、徐荣现在在哪里?”
刘辩觉得张郃懦弱,官渡之战要若非他不尽全力,袁绍未必会输,所以刘辩不喜欢这种未战先怯的武将,便直接忽略了他。
张让见陛下心情不错,轻快道:“徐荣在皇甫嵩军中担任司马,张辽现在就在大将军府里。”
东汉末年的职业军人徐荣,以及有着八百虎贲之称的三国顶级战将张辽,对刘辩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嘉德殿外的朝堂前,叔侄二人正在等候。
黄门侍郎荀攸身姿挺拔,身着青色曲裾深衣,剑眉星目,目光敏锐,头戴进贤冠,腰间系着铜印黑绶。
守宫官荀彧则身着一袭玄色直裾深衣,气质内敛,面容温润,眉眼含笑,同样头戴进贤冠,束带简洁,腰间也悬着铜印黑绶。
铜磬被敲响,段珪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了出来。
“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