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牙行后厅,
与外头极尽奢华之态截然不同。
此间偌大的房间,尽显质朴简约。
一张造型古朴的长木桌,几把长椅摆放其侧,除此之外,只余一张悠悠古韵的石制茶几。
“这位公子,尚未请教尊姓大名?”舒供奉身姿婀娜,施然行礼,轻声问道。
身旁,自有一名俏丽侍女捧着匣子递了过去。
陆寒伸手打开匣子,径直将书册与白玉笔收入怀中,而后拱手笑道:“舒供奉客气,在下姓陆。”
姓陆?
联想到方才林家小姐的表现,舒供奉略一沉吟,却是脱口而出:“莫不是县学的陆寒...陆公子?”
陆寒微微一怔,着实未曾料到,这碧海斋中风情万种的供奉,竟会知晓自己的名字。
“江湖传言果然不假,这碧海斋当真是博闻广识,无所不知。”
“陆公子莫要误会,这两年来,望州境内的百家修士,谁人不知郭北县学陆公子天赋异禀。今日有幸得见陆公子风采,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舒供奉言罢,却又亲自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匣子。
“陆公子...方才在牙行中却是多有得罪,此乃上等竹纸百张,正可与那白玉笔相配,此乃我碧海斋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万勿推辞。”
身为碧海斋一地的朝奉,舒供奉先是亲自出面接待,而后又恭敬送礼。
寥寥数语,既巧妙化解了方才拍卖场中的尴尬,又尽显碧海斋的善意。
不得不说,这舒朝奉进退有度间,尽显雍容之姿。
即便是恭维之言,也说得让人如沐春风。
陆寒自然不会拒绝,接过了东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多谢舒朝奉了。”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若陆公子他日有需,可径直前往南城碧海斋寻我……小女子随时听候差遣。”
说罢,舒朝奉更是亲手为陆寒斟上一盏清茶。
“噢...此番倒真有一桩小事,想要麻烦舒朝奉....”陆寒语气平淡,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
手指轻轻一点,布袋中便弹出五枚灵韵流转、熠熠生辉的精金铜钱。
“舒朝奉...不知贵斋是否还有其他书修秘典。”
盯着眼前五枚精金铜钱,舒朝奉眼前陡然一亮,便是心跳都快了些。
执掌郭北碧海斋数年,平心而论,她极少遇见出手这般阔绰的豪客。
更何况,此人还是个年轻的儒生。
终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舒朝奉极快调整了情绪,却是轻声说道:
“陆公子这手笔当真是令人惊叹啊...只是不知陆公子有何要求?”
“我碧海斋比不得那些儒家书院,若是陆公子想要购得一套书符体系,恐怕有些为难...”
陆寒举起手中茶盏,轻抿一口,笑道:“无妨,只要是书修之册便可。”
舒朝奉脸上浮现一抹讶然,莞尔一笑:“若当真如此...那斋中当是有些。”
陆寒拱手:“那便有劳舒朝奉了。”
两人静坐片刻,一时无言。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侍女,手中捧着几本古朴的册子。
舒朝奉亲自上前接过,放置在陆寒面前。
“这三本皆是书修册子,其中两本为黄阶下品,一本是黄阶中品。”
“若按往日拍卖价格,大约需要七枚精金铜钱。”
“不瞒陆公子,这三本皆在我斋内流拍,若陆公子能看得上,便作价五枚,公子意下如何?”
陆寒随手翻开这三本册子,心中顿时了然。
三本黄阶宝册,却落得个无人问津的流拍,其中自有缘由。
大周朝内儒道昌盛,而六艺修法皆被各大书院牢牢掌握,偶尔流落出来的,不过是些不成体系或效用不大的东西。
儒生六艺最重体系,外修功法内修心境,两者缺一不可,故而仅仅有一些书符之道的册子,若是无书学底蕴撑持,恐怕也只是空中楼阁,难以发挥真正作用。
当然...还有一桩原因:相比于“言出法随”的礼修,书修画符不易,且施法过程繁琐,动辄失败,本就只儒家六艺中的小道。
不过...陆寒却不同。
如今有了【儒生词条】,只要他文宫内文气足够,便能落笔成符。
至于体系是否完整,对他这个曾经的县学上舍生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何况...此刻的他,不过是想借这些书册恢复八品文形境而已。
念及于此,陆寒只淡淡一笑,将那些书册接了过来,拱手作礼道:
“既如此...便谢过舒朝奉了。”
随后,陆寒却是话风一转,问道:
“方才我在牙行中,见到贵斋也出售一些符篆。”
“不知舒朝奉这里...可否需要符篆?”
闻听此言,便是舒朝奉那双美眸也瞪得大大的,讶道:
“陆公子...莫非能画广行普符?”
陆寒微笑说道:“略知一二。”
所谓“广行普符”,意思便是百家修士皆可使用的一类符篆,使用时只需用灵气激发。
广行二字,便是用来区分儒生文气才能使的书符,以及道家灵气才能使用的道符。
此方天地,妖魔邪祟屡见不鲜,受限于自家修法特点,许多修士空有一身灵气,战力却不甚强。
譬如医家,只以行医济世提升自身修为境界,并不擅长搏杀,便是面对一头小妖兽,亦恐有些棘手。
百家之内,若论杀伐果决,自然以儒道六修和墨家剑修为尊,其他诸家,也只有道家和佛家有些镇压邪祟的战斗修法。
故而,这些能增强防御亦或是杀伐能力之类的广行普符,在修士群体中颇为流行。
江湖多凶险,哪个修士手中又没有几张压箱底的符篆以备不时之需呢?
因此,在碧海斋内,这广行普符的交易量自然不小。
便是碧海斋总行,也特意高薪聘了些符师,来镌画一些简单的广行普符。
只不过,这广行普符要求“灵韵通透、不占一家”,绘制难度颇高,大多只有道门中的符师高人方能为之。
舒朝奉微微低下了头,巧妙地将眼眸中那抹质疑之色掩藏起来。
一个少年儒生,竟能画出广行普符?
似是猜到对方心思,陆寒也只微微一笑:
“若舒朝奉不信,过几日在下带几张广行普符过来便是。”
舒朝奉笑颜如花,亲昵说道:“公子既有此言,小女子又为何不信...”
说罢,这名叫舒千影的妖娆朝奉,却是扭动着诱人的腰肢,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盒子,递到陆寒面前。
盒中,经过墨家工匠加持过的上等竹纸泛着一层晶莹的灵光,剔透如玉。
很明显,这些竹纸的制作工艺,较之前陆寒购得的那些,更为精湛考究。
“这里...一共是十张符纸,若是镌刻得当,符篆气息足可保留数月。”
“这十张中,若陆公子能画出五张定心符,我碧海斋自会以每张一枚精金小钱的高价收购。”
一枚精金小钱?陆寒轻轻点头。
这价码,却也不算低了。
毕竟十枚精金小钱,便可兑换一枚精金大钱。
至于这舒朝奉看似苛刻的“十符成五”,陆寒自然丝毫没放在心上。
接过符纸,陆寒只轻轻说了一句: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