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陈君章在监舍渡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晚上，直到刘豪点完卯过来交班。
点卯时间已经过去，按照惯例，值夜岗的皂隶不用点卯，陈君章自是没有去。
“小陈守了一夜可是肚子饿了？”刘豪提着一个竹编餐盒，脸带笑意：“这是我媳妇蒸的肉包子，顺便也给你带了几个。”
“多谢刘叔。”
陈君章点点头，接过餐盒，打开后其中是三个半凉的肉包，每个都有成年人拳头大小。
正好他也有些饿了，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下去。
肉馅很足，难怪他家的包子铺很受欢迎，陈君章暗暗点评。
刘豪见状，凑上前道：“小陈，刘叔有个不情之请……”
“刘叔请讲。”
陈君章道，虽然他已经猜出对方的不情之请是什么。
刘豪带着商量语气说道：“不如按此定下个日夜值的章程，如何？刘叔知道夜值的辛苦，也不占你便宜，日后卯时一如既往帮带吃食。”
“没问题。”陈君章点点头，又道：“多带一个吧。”
刘豪这才发现餐盒里已经空空如也，不由得笑道：“行！小陈胃口倒是挺大。”
完成了交易，刘豪顿时心情愉悦，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大牢。
陈君章将餐盒还给刘豪，转身离开大牢，穿过院门，便到了甬道。
他想直接回自家小院休息，没想到在甬道撞见一位“故人”。
张家弟子，张罗。
清溪县只有一家大族，七星乡张家，势力根深蒂固，涉足黑白两道，不仅与三大帮有所牵扯，就连县衙那位县丞大人也和张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将自家弟子送入三班六房，对于张家来说轻而易举。
张罗便是其中之一，当上的是快班快手，同时也是原身之前结交的狐朋狗友。
“陈弟，真是好久不见！”
张罗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挡在陈君章必经之路，嘴角淡笑：“要不是今日见着，为兄还以为陈弟‘浪子回头’后，就不屑与为兄为伍，一心躲着为兄。”
陈君章眉皱如峰聚，回溯记忆……这个张罗完全不是什么好货色。
原身花天酒地时视张罗为至交，对方说得那叫一个好听，什么义结金兰、刎颈之交。
而在陈义云出事后，这位刎颈之交就变脸了。
当时，原身恳求张罗联系张家，借助张家的势力查明陈义云之死真相。
张罗表面上很客气，话里内外都是愿意帮助，但因为涉及捕头、县尉、巡检等大人物，异常困难，除非有某种东西能打动族老，让家族涉险。
简而言之，便是需要价码。
原身连忙追问价码是什么，
张罗给了他两个选择，七百两银子或者《风云吐纳法》。
七百两对于原身来说是天文数字，而《风云吐纳法》是家传武功，不到万不得已，原身不可能外传。
这狮子大开口的一幕也让原身认清了人情冷暖，不再将希望寄予他人，开始蒙头死命苦修吐纳法。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二十天后，原身仍然练不出名堂，张罗忽然登门，重新找上原身，彻底显露獠牙，打起了《风云吐纳法》的主意，十两银子想要强买强卖，虽然最后被原身以死逼退……
但十两银子，不过一颗琉璃丹的价格，就想买一本入了品级的武学，和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陈弟莫怪，当初是为兄的不对！”
张罗上前一步，赔笑道：“为兄实在对陈弟那门吐纳法喜欢得紧，但当初实在囊中羞涩，才出此下策。”
“那日之后，为兄便被族老教训了，已是知道错误。”
“族里愿出百两银子，向陈弟购买吐纳法，另外为凶自掏腰包，再出五十两银子给陈弟赔罪。若是陈弟愿意割爱，族里也可以帮陈弟调查令尊意外身亡的事情……”
张罗给出的条件不可不谓诚意十足。
但记忆中的经历让陈君章对张罗和他背后的张家极度不抱信任。
陈君章眼神变冷，淡淡道：“滚。”
张罗装模作样的笑脸一滞：“陈弟莫非还在怪罪为兄吗？”
陈君章冷冷地看向他：“别挡道。”
张罗浑身一震，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找死！”
他单手竖掌一劈，向陈君章的咽喉斩去，今日定要给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一个教训。
张罗自认骤然暴起的速度在陈君章眼中异常缓慢。
仗着家族助力武道入门，却又吃不了苦，于淬体第一关寸步不前。
这种水货武道入门，再来十个都不是陈君章对手。
陈君章手握刀鞘，连刀带鞘横扫而上。
刀鞘后发先至，趁着张罗空门大开，逆势而上。
“啊！”
刀鞘瞬间劈打在张罗腋窝下，那只劈过去的手立时抽了筋，剧烈的疼痛让张罗眼神发白，惨叫出声。
嘭！
陈君章再补上一脚，将张罗踹翻在地。
随后，陈君章迈步越过躺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样的张罗，扬长而去。
“张兄！张兄！”
直到陈君章离开，围观的胥吏才恍若初醒，连忙上前搀扶。
他们被陈君章干净利落的一刀一脚吓着，自衬上前也不是对手。
“无碍。”
张罗从地上站起来，无需借着他人搀扶。
此时的张罗和此前的样子天差地别，眼中冷静无比，仿佛从未暴怒过。
“好一个淬体第二关，竟然又破境了，若不是今日试探，还要被接着藏下去。”
“陈弟啊陈弟，若是你早露出这一手，我们之间何至于此，张家甚至可以将嫡女嫁给你，收你入族，传你那门武功……”
“可惜啊，此前所作所为，恐怕彻底让你记恨上张家了。”
张罗瞥了一眼陈君章离开的方向，眼中飘忽，暗藏杀意。
他也没想到，自己特地等了二十几天，确认对方实在没有武道天赋，才登门强索吐纳法，却还是看走了眼。
明明当时对面确实是没有一点淬体痕迹！
要不是昨天得知对方压服马家兄弟的消息，张罗还不知道这一遭。
今日再一番试探，如果对方愿意收下银子完成交易，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张家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既然选择对抗到底，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正好，也遂了那位秦班的意。
张罗将杀意掩盖，像个无事人一样站直。
“无事，无事！不理那个傻子。今晚仍旧是望溪楼摆酒，大家伙赏个脸，我们不醉不休。”
张罗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差役们，深吸一口气，堆出笑脸说道。
这些趋炎附势的新晋快手、力壮、皂隶根本不入他的眼，但没有办法，谁让家族给他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笼络三班衙役。
哪怕是这群废物。
“张兄想请，我等怎么敢不去！”
“是极，是极！”
……
放衙时分，陈君章填饱肚子后过来和刘豪交班。
“天行健”加持，一整天的吐纳周天，陈君章的实力无时无刻不在增长，现在已经达到第二关圆满。
一切犹如水到渠成那么简单。
“节制血气津液”圆满的征象是血如汞浆，表现在外，便是陈君章的皮肤呈现“白里透红”。
县牢外。
借助落日余晖，刘豪打量着陈君章，见到对方白皙皮肤下沸腾的气血，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淬、淬体第二关！”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君章，这是什么天才妖孽啊，他不是昨天才武道入门吗？
“小陈是不是吃了话本小说中的天地奇物，一夜炼血了？”刘豪憋不住了，出声问道。
“吃了一点血豆腐，如果这算天地奇物的话。”
陈君章随口敷衍一句，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肌肤被衣物掩盖，“白里透红”的征象不见了。
“血豆腐，血豆腐……”
刘豪一人呆站在门口，嘴里不断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