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在齿间碎裂的瞬间，林墨听见了珊瑚虫产卵的声音。
靛蓝色的碎渣刺破舌尖，咸腥味顺着喉管下滑，像吞下一口结冰的海水。月光从浴室气窗斜切而入，在镜面割出青灰色的分界线——右眼瞳孔正常收缩着，左眼却蒙着层淡绿翳影，仿佛视网膜上滋生了发光的深海藻类。
第三次叩门声响起时，暗红色液体突然从水龙头喷涌。
碎贝壳在陶瓷洗手池里打旋，下水道传来鱼骨卡住管道的闷响。林墨踉跄后退撞上浴帘，塑料环滑动的“咔啦“声中混着黏液的拉扯声。掀开帘布，背面凝结着蛛网状的透明丝线，每根丝线都缀着针尖大的卵囊，随着他的呼吸频率明灭。
“墨墨，热牛奶要凉了。“
母亲的声音裹着湿漉漉的气泡音，仿佛声带里寄生着藤壶。林墨抓起美瞳盒，发现塑料外壳凝结着盐晶。右手指甲缝里嵌着一片银灰色鳃盖，边缘仍在翕动，像濒死的鱼在挣扎。
镜面突然泛起血雾。
成群的深潜者从雾气中浮现，腐烂的蹼爪扒住镜框，黄绿色眼球紧贴玻璃。一只苍白的手穿透镜面，指尖悬着青铜铃铛——布满瞳孔状锈斑的铃身微微震颤，铃舌竟是一截人类指骨，关节处刻着微缩的克苏鲁符文。
叮——
铃铛自鸣的次声波贯穿耳膜。未来的自己站在教室废墟中，黑板血字倒计时灼烧着视网膜：**97天23时57秒**。那个林墨左眼流淌着熔金，右脸皮肤下游动着甲骨文刺青，匕首尖端正滴落银灰色血液。
“别看冰箱......“未来者的警告夹杂着电子杂音。
林墨低头躲避镜中幻象，却见洗手池里漂浮着一颗眼球——虹膜刻着《死灵之书》段落，瞳孔收缩成竖线，正直勾勾盯着他。那是母亲的眼睛。
药效如潮水般退去时，林墨瘫坐在湿漉漉的瓷砖上。
镜中的左眼已恢复人形，但眼角残留的荧光绿黏液正汇聚成发光的甲骨文：“皿“。这个字在洗手池水渍中重复浮现，像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正在自动书写。
数学课上，班主任的圆框眼镜反射着冷光。
“林墨同学，请解这道函数题。“
二次函数图像在视野中扭曲成章鱼触腕，坐标系渗出沥青状物质。青铜铃铛在裤袋震动，铃舌指骨突然刺破掌心，血珠滴落的瞬间，草稿纸上的数字全部活了——“y=ax² bx c“扭动着化作《伊波恩之书》第14章，墨迹里钻出微型深潜者，啃食纸面的沙沙声令人牙酸。
防波堤的夕阳将云层染成腐烂鳕鱼腹的色调。
林墨数着心跳走向海边，运动鞋碾碎贝壳的脆响中，遛狗老太的博美犬突然冲他狂吠。狗叫声里混着气泡破裂的咕噜音，黑曜石般的眼球在某个瞬间膨大成半透明球体，倒映出他身后黑袍人的轮廓——那人指缝间垂落的黏液正在腐蚀地面，蚀刻出微缩的拉莱耶城浮雕。
厨房传来刀锋吻砧板的韵律。
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在某个转音处突然失真，如同老式留声机卡进沙粒。冰箱溢出的白雾在地面蜿蜒，凝成父亲失踪时佩戴的婚戒，戒面纹路正扭曲成克苏鲁幼体蜷缩的图腾。
月光偏移的刹那，案板上的雪花牛肉泛起珍珠母光泽。
无数针尖大的鳃孔在肌理间浮现，随着剁肉节奏同步收缩。当母亲举刀斩落的阴影掠过肉块时，林墨听见了深海热泉喷涌的叹息——混着父亲失踪前夜道晚安时的声纹频率，以及青铜铃铛锈斑增生如血管蔓延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