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宅记得大哥给家里写信的纸上,是部队的专用信纸,上面印着上阵杀敌,一共两句,后面一句记不得,就大声说:“为了上阵杀叛徒败类!”排第二的孙亮学金宅,把叛徒败类改为敌人,上阵换成上战场,“为了上战场杀敌!”马勇、马飞也照葫芦画瓢,“杀敌,杀敌!”
丁部长看着金三正在收拾挂着的狗肉,一根根血淋淋狗的肋骨掉在地上的大盆里,金三家里养的两条狼狗围着装满骨头的大盆团团转,伏着身子发出压抑的嘶吼,“好,说得好!这才像一个勇士!”
排第五的西北角刘云有些羞涩,“叔叔,我入伍主要想学习我哥,我哥去年当的兵。”丁部长愣了愣,“你哥去年入伍?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兄弟几个?”
刘云向丁部长敬了一个军礼,“报告长官,我叫刘云,哥哥刘亮,去年参军。弟兄两人。”后面的杨华、王江、李峰各有各的想法,丁部长也简单问了问每人家里的情况。最后,除了刘云,金宅等七人都报上名。
刘云有些落寞走出金三家门,沿着中心大街向西走,在大庙坑边上遇到权焜,权焜见刘云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差点掉进坑里的刘云,问怎么回事。刘云告诉权焜自己回答问题不合格,当不成兵。权焜说:“你哥去军队,你就别去了,留在老家老老实实种地吧。”刘云说:“那你去年没当成,在家里就没老老实实种地,每天瞎晃悠。你也不甘心啊。”气得权焜瞪大了双眼:“这孩子,就会说实话。”
取药
两人分手,刘云回西北角的家。权焜来金三家冰柜取药,金三家的电灯亮着,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征兵结束了。权焜在院门外停下脚步,喊了两声,“三哥!三哥!”那两只狗先回应了权焜,汪汪了几声,带着没吃上狗骨头的怒气。金三的母亲从屋里走出来,大声喝斥着两条狗,两条狗拴着链子卧在一棵槐树下。胖胖的金三母亲走得有些气喘,边开门边说:“权焜吧,进来进来,你三哥去村长家陪客喝酒去了。”“婶,我来拿药。”
权焜跟着金婶进了那五间砖瓦房,冰柜放在西屋南墙窗户下面,权焜打开冰柜,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塑料袋,一层层解开,最里面的一层包着五支针剂,以前每天一支,现在每天两支才能维持,否则父亲吃不下一点饭,喝口水都要咽半天。他拿出两支,余下的三支一层层包好,系上最外一层塑料袋,小心翼翼放回冰柜原处,盖好冰柜盖子。
他问金三母亲,金三说冰柜不能继续方药的事。金三母亲说:“金三没说过这事,就怕停电耽误了药效,只要不停电,接着用,不误事。”
权焜出了金三家,沿着中心大街向西走,来到大庙坑边,向右拐进一条南北胡同北走,到第三大街左拐一直向西,到村边也就到自己家。看到屋里昏暗的灯光,知道母亲从队里干活回家了。权焜到井边摇上辘轳,把两支药剂放进水桶的瓶子里,再装上一桶水摇下辘轳,把水桶没入井里。妹妹在屋里和母亲说话,告诉母亲一天父亲的状况,今天喝的汤和水比昨天都少,有一阵父亲在炕上弓着身子全身打颤,好像很疼。
权焜进了屋,坐在小桌子旁边的小凳子上,母亲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靠在椅背,看着妹妹吃饭。权焜能感觉到母亲的劳累,一家人的生活重担都依靠母亲队里干活挣下的工分,虽然吃穿不愁,但仅能温饱,没有剩余。权焜将上午金三说的话和去取药金婶说的话告诉了母亲,因为金三母子说的不一样,但都涉及药剂的保存,征兵的事和家里没有关系,也就没说。还有最重要的是,存在金三家冷柜的药剂还剩三支。
母亲点头嗯嗯了两声,撑起身子问权焜:“去年征兵是在年底冬天吧,人闲下来才行武事,怎么今年赶在夏天征兵,现在是正忙的时候。”权焜一听,暗叫惭愧,自己上了高中,学了很多知识,但看事还不如没上过学的母亲会思考。是啊,为什么今年征兵安排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