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纹终于是睁开眼。
白里透黄的布面占据他的视野，云纹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传来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
“哎哟，你总算醒了。”
是法犸。
云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凉凉的，他忽的起身，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轻松坐起。
碧绿色的药液从他的肌肉上成股流下，法犸则是微笑着说：
“这可是我费大力气才炼制成的复原基液，专治跌打损伤腰腿痛，就算是腰间盘突出，只要往里一泡三小时，保你生龙活虎干啥啥倍儿棒！”
云纹：“……”
先不吐槽这个没什么营养的广告词。
怪不得自己没祭天，法犸作为炼药师公会的会长，他自带的丹药量绝对远超治伤需求。
云纹向他微微低头：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药材费云山宗主会出。”
法犸乐呵呵的笑道，花钱时有人报销心情就是好。
云纹也是陪笑两声，这个用来泡他的长方体浴缸里全是药液，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吸收，他浑身上下连内裤都没穿，所以本应鞠躬道谢的他没站起来……
法犸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道人声：
“醒了？”
法犸应道：
“醒了！”
干枯的手掀开帐篷门帘，满头白发的云山走了进来。
“你们聊，我出去转转。”法犸瞅了一眼云山那严肃的表情，当即觉察不对劲，立刻跑路。
云山坐到原先法犸坐着的位置上，看向坐着的云纹。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云山打破僵局：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大概是问为什么能用这么厉害的招式吧？
本来云纹的想法是，让罗席等人停止参战，这样他参战时就不会被关注的太多，封口也方便。
再往后一点的那些什么舆论权谋，这不是云纹一个远离政治中心，人际关系基本死在战争中的人能下手的，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给罗席炼个“假死丹”，保证他能活下来。
再往后些……大概是带他去黑角域之类的地方吧，让他死掉的话，自己会很掉面子的。
这就是他想法的全部了。
可是战斗来的太过突然，云纹那小小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宣告报销。
至于云山……
云纹能活下来就代表着他是紧接着自己的战斗而参战的，那么不管他知道多少，都明确明白自己这个“云纹”大有问题。
云纹沉默了好久，最终憋出一句话：
“……抱歉。”
云山表情变得扭曲，但又很快平静下来：
“没事，我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
云纹有些疑惑的看向云山，他知道了什么？
“云纹那孩子，和你很不像。”
云纹心中一惊。
“虽然说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但以你为中心，偶尔会散发出强大的灵魂力量波动——我探查到不止一次，也许美杜莎女王也是那样找上的你，若是出门，记得处理一下这方面。”
——什么？！这不可能……！
云山摸出一枚纳戒放到浴缸旁边的桌上：
“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是云纹了，只是心里还有一点幻想……抱歉，既然你能完成夺人身躯并借体重生这种事，想必要比我强上许多，本应当唤你一声前辈……”
“不必了。”云纹打断道：
“你既然派我来这，想必也是来确认我状态的吧？”
毕竟我直面了美杜莎女王还能活了下来，这对察觉到我存在的云山来说，很可能是实力的证明。
“……是，这是这场战斗中缴获的一枚高级纳戒，权当赔礼……”
云纹看着纳戒，下意识的用手指摸了一下中指。
那枚纳戒还在。
云纹张了张嘴，哑火几次后，才说出话来：
“需要功法么？我可以给你很高级的功法，就当是占据你弟子身体的赔礼。”
云山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真的很高级，地阶高级的功法和斗技，我多的是，直接从灵魂层次传授给你并不碍事。”云纹补充道。
云山还是摇头：
“接下来加玛帝国将要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阁下若是要离开这里，需要抓紧时间了。”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
云纹也站起身，对老人咆哮道：
“站住！老夫从不欠人人情！你得告诉我我该怎么还！”
云山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
“那请您在十年后来云岚宗一趟，我有些请求，得要在往后些日子才能说。”
“……好。”
云纹答应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请求，但这个老人拒绝地阶高级功法的诱惑也要留下它，想必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要知道中州那些个斗尊，大都是修炼的地阶高级功法，能摸到这种东西，就是变相获得斗尊境界的门票。
也许是比成为斗尊更难的任务？
云纹走出浴缸，从纳戒中取出衣物和擦拭身体的毛巾。正要为自己处理衣着问题，门口忽的一亮。
云纹向门口斜了一眼，只见一个娇小的身体站在那里。
…………
…………
一道流光坠入云岚宗后山。
云山又一次站在自己弟子们的坟前。
他叹了口气，随便几脚将地面踢出个土坑，然后将凑云纹房间里找到的几件衣服放到里面。
“如果为师能更强一些，或许你们都不会死。”
泥土在斗气的作用下快速回填，很快便堆成一坐小坟。
“如果你们拜师的不是我，也许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随手找的树枝被插在坟头上，这是一个很潦草的衣冠冢，云山看过去，自己弟子的坟没有一个好的，歪歪斜斜的全是些腐木插在上面。
其实他也就偶尔来拔过杂草。
“其实云岚宗不存在会更好，你们活的懵懂无知一点，实力弱一点，也不会被我带去战场——更何况你们去了还没什么用。”
云山孤零零的站在新坟前，最终道：
“我不会再收徒了。”
“没有黑发的人，不该看着没有白发的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