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铜炉,黏腻的丹砂。
挂着人皮灯笼的破败道观,弥漫着腐肉烧焦的焦糊味。
陈九阳扶着淌血的供桌,指节发白地抠进桌沿木屑里。
额角冷汗混着不知谁的血,顺着鼻梁滑进干裂的唇缝。
被“仙师“用半个馊馒头骗上山。
本以为能修仙得道,谁知这血煞门修的是人丹邪法。
“师弟,该你了。“
背后传来师兄沙哑的笑声。
陈九阳余光瞥见地上那滩黏糊糊的东西——半个时辰前,那还是活生生的七师妹。
丹炉轰然震动,炉盖上雕刻的恶鬼浮雕竟扭动起来。
陈九阳突然想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血煞门弟子每逢月晦,都要给炉鬼献祭血肉。
喉头泛起铁锈味,他猛地转身。
却见三师兄半张脸爬满青紫血管,指甲暴涨三寸,正用看砧板鱼肉的眼神打量自己。
“师兄且慢!“陈九阳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滚烫的丹炉。
陈九阳额上冷汗涔涔,炉火的热气扑面而来,脸颊如被炙烤。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颤抖:“三师兄,要……要不还是你先来?“
三师兄歪头,眼中血丝蔓延,笑容扭曲:“小九,你莫不是怕了?师父说过,成仙之路哪有不付出代价的?七师妹献身炼丹,死后飞升血煞洞天,这是大造化!“
陈九阳心知不妙,眼角悄悄扫视周围。
破旧道观内烛影憧憧,墙上挂着几张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
供桌上那碗早已凝固的黑血散发出腥臭,而丹炉下的火焰忽明忽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三师兄,你说得对。“陈九阳突然平静下来,语气里带着诡异的笃定,“但你可知道,师父为何每月只选一名弟子献祭?“
三师兄眯起眼睛,利爪般的手指微微收紧。
“因为师父在独吞大道啊。“陈九阳压低声音,向前一步,像是分享天大的秘密。
“昨夜我无意中听到师父自语,说炼成大丹后,要抛下我等独自飞升。我等只是他炼丹路上的养料罢了。“
三师兄眼神闪烁,狰狞面容出现一丝迷惘。
陈九阳知道时机已到,继续道:“三师兄资质上佳,若有这炉丹药相助,定能事半功倍。为何要甘做他人炉鼎?“
“小师弟倒会说话,“三师兄收起爪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不过师父炼丹数年,岂是我等能敌?“
陈九阳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声音低沉:“此乃我偷来的师父'镇魂符',可短暂困住他。今日正值炼丹关键时刻,师父精力耗损过半,若我二人同时出手……“
三师兄目光炯炯,喉结滚动。
就在此时,道观外传来沙哑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形销骨立的老道士拄着黑杖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地上七师妹的残躯,皱眉道:“还未处理干净?三徒儿,莫要耽搁时辰,快将九阳送入丹炉。今日月色已至中天,正是炼化血煞的绝佳时机。“
老道士说着,苍白的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望向丹炉的目光充满痴迷。
三师兄低头称是,却与陈九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九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手指在袖中暗暗结印。
老道士背对二人,伸手拂过丹炉,口中念念有词。
陈九阳抓住时机,猛地掷出那张黄符。
符纸在空中燃起诡异的蓝色火焰,直接贴在老道士后背。
“孽徒!“老道士暴喝一声,转身欲打,却发现周身灵力如被封印,动作迟缓了三分。
三师兄抓住机会,青筋暴起的手臂挥出一道黑气,直取老道士咽喉。
老道直被打得连退三步,撞在墙上挂着的人皮上,溅起一片血雾。
“你们……“老道士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竟敢背叛师门?“
陈九阳冷笑:“血煞门哪有什么师徒情分?不过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罢了。师父今日就葬身炉火中,成就我等道途!“
老道士手中法诀变幻,想要挣脱符咒束缚,却见三师兄已化作半人半鬼之形,张口吐出一团黑雾,直扑过来。
见状,老道士惊骇欲绝:“你、你竟偷练了我的《血煞吞魂功》?“
“师父炼丹时总要出去采药,弟子不过是偷看了几页秘籍。“三师兄狞笑道,利爪如钩,撕裂空气扑向老道士。
一场恶战在破败道观中展开。
陈九阳明知不是老道士对手,索性退到一旁,寻找时机伺机而动。
但他心中也暗暗戒备——三师兄若能杀死师父,他怕是也难以幸免。
电光火石间,三师兄与老道缠斗数十回合。
即便老道被符咒所限,仍展现出可怕实力。
三师兄身上已添了七八处伤口,黑血淋漓,却仍不退让分毫。
忽然,三师兄似是动用了某种禁术,整个人膨胀一圈,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三师兄的变异来得迅猛而恐怖。
躯体如气球般膨胀,皮肤下有无数蛇形物体疯狂窜动,撑起一道道扭曲的纹路。
那张本就狰狞的面庞已彻底失去人形,眼窝深陷,眼珠却膨胀如鸡蛋,黑色血管在眼白上蔓延如蛛网。
“师父……您教的好啊……“三师兄嘶哑低笑,声音如同数十人同时开口,“这《七煞吞灵大法》,弟子日夜揣摩,已得其三成精髓。“
老道士面色骤变,“孽徒!此法未成便用,是要魂飞魄散的!“
陈九阳退到角落,面不改色地注视着这一切。
三师兄的蜕变比他预料的更快,但正合他意。
“孽徒!你竟偷练到此境界!“老道惊恐大喊,手中法诀急速变化,“血煞噬灵大法只修至第三层尚可保人形,你竟敢越过禁制,修至第四层!“
“嘿嘿……师父,弟子不但修至第四层,还从您床下暗格里找到了后续功法……“三师兄声音已不似人声,如千百人同时开口,带着粘腻的回音。
他身后隐约浮现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某种蜷缩的巨型胎儿,脐带般的触须与三师兄背部相连。
陈九阳退至墙角,望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