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盲舟
药女用鲛绡蒙住左眼时,血水已浸透三层纱布。
星芒竖眼仍在生长,视线穿透织物看见恐怖景象:每具尸体经脉中流淌着青铜微粒,飞鸟脏腑嵌着镜片碎屑,连海风都裹挟着肉眼不可见的因果丝——天道正通过她的眼睛,将万物转化为“阵”。
“蓬莱岛在东南,需过三漩两礁。”老渔夫将压舱石换成青铜镜片,“但你的船吃不住弑神者追击。”
话音未落,海平线升起十二道水龙卷。初代弑神者踏浪而来,额间星芒印记与药女左眼共鸣,每一步都在海面烙下焦痕。
药女劈断缆绳,无灯船如离弦箭射向风暴。右眼金瞳灼痛,她看见海底沉船中伸出苍白手臂——二十年前葬身黑潮的三百海民,正被青铜锁链拽向她的船底!
“要快过因果。”她将断剑插入船板,龙煞黑气腐蚀木板,整艘船化作龙骨拼成的蜈蚣状怪物,“陆离,再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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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肉菩提
蓬莱仙岛没有桃花,只有漫山血肉菩提。
树身血管虬结,果实是人形胎胞,脐带连着树根处的青铜鼎。药女斩落一颗果实,胎胞裂开,掉出半腐的鲛人婴儿:“白羽用鲛人育鼎……这是逆鳞剑的剑鞘。”
岛屿深处传来编钟声。
她踏着钟声残韵攀上峭壁,望见永生难忘的景象:九只巨鼎环抱天坑,鼎中沸腾着金黑交织的液体,液体里沉浮着三百颗星芒竖眼。坑底祭坛上,白羽正在剜出自己的脊椎——
那截脊骨竟与陆离的逆鳞剑完全契合!
“来得正好。”白羽转身,颈骨断面镜片闪烁,“用你的眼睛补全阵眼,天道就能……”
药女挥剑斩断最近一只鼎足,金黑液体喷涌而出,落地化作三头六臂的怪物:“你也不过是天道养的狗!”
混战中被斩碎的怪物残肢突然爬向药女,血肉融入她左腿。星芒竖眼传来快感,仿佛饥饿之人啜饮热粥。
“它在喂你吃‘恶念’。”白羽轻笑,“吃够九百之数,你就是新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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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斩三尸
药女劈开第七只鼎时,右臂已覆满星芒鳞片。
鼎中封印的记忆涌入脑海:
_初代弑神者本是天道仆从,因私吞烛龙血被剜目断脊;_
_白羽盗走的半颗龙心,实为天道剥离的“贪婪”;_
_蓬莱血肉菩提,正是用弑神者骸骨培育的降魔杵……_
“原来你们都被骗了。”她咳出黑血,断剑指向白羽,“天道从未被弑杀,它只是需要定期蜕皮!”
白羽面色骤冷,祭坛突然塌陷。药女随碎石坠落,砸进青铜棺林——每具棺材都封着历代天道的蜕壳,最新一具内躺着与陆离九分相似的男子,心口插着逆鳞剑鞘。
“终于明白了?”白羽的声音从棺盖上传来,“所谓弑神者,不过是帮天道剔除旧躯的蝼蚁。陆离当年斩碎的,只是件穿腻的外袍。”
药女抚过剑鞘,龙煞黑气与星芒首次交融。棺中男子突然睁眼,瞳孔金黑各半:“阿芜……”
哑女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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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烬中人
蓬莱开始崩塌。
药女拖着半身星芒鳞甲冲出血肉菩提林,怀中紧抱逆鳞剑鞘。白羽在身后穷追不舍,初代弑神者被星芒操控自相残杀。
海岸礁石群中,她撞见正在布阵的龙角少年残魂。
“黑潮……是初代天道的脑髓液。”少年残魂指向漩涡中的青铜门,“进去,你能看见真正的……”
白羽的骨杖贯穿残魂,药女趁机跃入漩涡。
门后是间冰室,冰床上躺着被铁链禁锢的哑女——或者说,是三百年前尚未化形的烛阴圣女阿芜。她双手捧着一枚琥珀,琥珀中封着粒青铜种子。
“种子里是天道最初的模样。”阿芜的声音直接在药女脑海响起,“陆离将它交给我时,你还没化生。”
药女按向琥珀的刹那,整座蓬莱岛的时间开始倒流。她看见:
_陆离弑神后潜入海底,将天道种子交给鲛人族;_
_鲛人祭司剖出双目炼成琥珀,以全族覆灭为代价藏匿种子;_
_自己从血泪中化生那夜,海底琥珀同步裂开……_
“你是我的倒影。”阿芜的幻影开始消散,“斩天道,须先斩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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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燃灯录
药女捏碎琥珀吞下种子。
剧痛从脏腑烧到瞳孔,右眼金瞳与左眼星芒同时爆裂。她听见万物悲鸣,看见三千世界如琉璃碎裂——天道本体是寄生在时空夹缝的巨虫,历代“神灵”不过是它褪下的空壳。
白羽撞破冰室时,正看见药女将逆鳞剑鞘刺入自己丹田。
“你疯了?!那是你的……”
“灵根?”药女咧嘴一笑,扯出缠绕灵根的青铜脉络,“错了,这是天道的脐带。”
剑鞘燃起黑焰,蓬莱岛从边缘开始灰化。白羽尖叫着化为镜片崩散,药女在烈焰中捧起阿芜的冰尸:“师父,替我执最后一次灯。”
冰尸右眼燃起金焰,左眼睁开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