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灯渡
东海之滨,月晦之夜。
药女赤足踩在发烫的礁石上,脚下海水泛着沥青般的黏稠光泽。十日前从昆仑带回的断剑“不赦”,此刻正发出饥渴的震颤——黑潮深处,有东西在与龙煞共鸣。
“涨潮了。”
老渔夫缩在岩洞阴影里,独眼盯着她腰间铜镜碎片:“姑娘非要今夜出海,得用‘无灯船’。”
顺着他的枯指望去,沙滩上歪着艘朽木小舟,船头悬着盏熄灭的青铜灯。药女手指刚触到灯身,突然被烫得缩回——灯芯处凝着黑血,细看竟是人形。
“二十年前血月夜,三百海民乘此船入黑潮,归来时都成了这模样。”老渔夫咧嘴露出参差的牙,“灯油是尸血炼的,能照见‘那些东西’。”
药女割破掌心将血抹上灯芯。火焰腾起的刹那,整片黑潮沸腾如煮,无数半透明的人形从海面立起,脖颈皆系着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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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宫骨
无灯船行至黑潮中央时,药女看见了“龙宫”。
那是一座由巨型海兽骸骨搭建的城池,城门是逆戟鲸颅骨,街道铺着人鱼脊骨,宫殿穹顶嵌满修士金丹代替明珠。更诡异的是,所有建筑表面都覆盖着青铜镜片,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景象:
_陆离当年持剑坠海,断剑插入海底裂隙,黑血自剑痕喷涌;_
_三日后,血水凝成胎卵,胎中爬出额生龙角的婴孩,被鲛人抱入龙宫……_
“原来黑潮是烛龙怨血的具象。”药女按住悸动的断剑。船头青铜灯突然爆燃,火焰化作青面獠牙的鬼影:“既知真相,还不跪迎龙主!”
药女挥剑斩碎鬼影,飞身踏上鲸骨城墙。守城尸兵袭来的刹那,她瞳孔金纹流转,窥见他们铠甲缝隙里的黑潮菌丝——这些根本不是阴傀宗造物,而是被烛龙血侵蚀的活尸!
“出来。”她剑指宫殿最高处,“用渔民尸身做傀儡,你也配称龙主?”
琉璃瓦炸裂,黑影裹着腥风扑下。那是个龙角少年,皮肤覆满青鳞,手中骨杖竟是用陆离的逆鳞剑碎片熔铸:“药女姐姐,我等了你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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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因果链
骨杖与断剑相撞,黑潮掀起十丈高墙。
少年鳞片缝隙渗出黑血,笑容却天真如孩童:“当年你被哑女血泪化生时,我就隔着海看着呢。烛阴瞳本该是我的——”
他指尖突然刺出骨刺,药女侧脸被划出血痕,一滴血珠飞溅到骨杖上。
记忆碎片轰然涌入:
_黑潮深处,龙角少年将铜镜碎片喂给濒死鲛人,鲛人腹中便孕出镜妖;_
_每只镜妖爬上岸,就幻化成药女的模样诱杀修士;_
_吞食百人后,镜妖**成新镜片,被黑潮送回龙宫……_
“你用我的脸造杀孽?”药女剑气暴涨,龙鳞自脖颈向心口蔓延。
“是你先夺我命数!”少年尖叫,龙宫镜片同时映出药女前世——那枚琥珀碎裂时,本该化形的是黑潮血胎,却被哑女残魂篡改因果!
断剑“不赦”突然脱手刺入穹顶,三百铜镜齐齐转向药女。镜中伸出苍白手臂,扯住她四肢百骸:“把瞳仁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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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焚海录
药女右眼流血,左眼却亮起从未有过的金焰。
昆仑山唤醒的龙煞与黑潮同源,她在剧痛中抓住真相:“你不是烛龙血脉……你是天道剜除的‘恶念’!”
少年身形骤僵。
药女趁机咬破舌尖,血雾喷在骨杖上。陆离的逆鳞碎片感应旧主气息,突然倒戈刺入少年心口:“弑神者不容赝品。”
龙宫开始崩塌,黑潮如活物般翻涌逃离。少年蜷缩在地,鳞片剥落处露出星芒印记:“杀了我,初代弑神者都会苏醒……”
“他们早醒了。”药女捏碎他额间龙角,“而你,不过是天道扔进人间的饵食。”
角碎成粉的刹那,黑潮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药女跃上残存樯橹,望见百里外海面升起六座青铜巨鼎,鼎身裂纹处渗出沥青状物——那才是真正的烛龙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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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帆冢
循黑潮溯源三日,药女在风暴眼找到“千帆冢”。
六百艘战船被珊瑚焊成铁山,船骸间挂满风干尸首,桅杆系着写满符咒的裹尸布。最顶端的龙船上,三百初代弑神者围坐成圈,中央祭坛供着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覆满青铜镜片,每片都映着南疆瘴气巨瞳。药女怀中的铜镜碎片突然飞向祭坛,心脏搏动声与她的龙鳞共振:“白羽的心……她竟把肉身分葬各处!”
“错了,这是我的心。”
清冷女声自头顶传来,药女浑身血液冻结——云层中降下的正是白羽无头身躯,脖颈断面插满铜镜碎片,双手捧着颗双目圆睁的头颅:属于昆仑冰棺中的凌霜仙子!
“当年我剖半心镇黑潮,半心葬昆仑,剩下的……”白羽将头颅按回脖颈,镜片血肉交融,“用来接引天道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