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久脑中盘旋着那个地狱笑话：如果道歉真的有用，木叶还要宇智波做什么？哦，宇智波已经被灭族了，那没事了。

这念头让他一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自来也。

自来也本身的复杂性，远非一句“劳苦功高”或是“大战缺席”所能概括。

相比他本人，木叶此刻更需要的，是他所代表的“象征”。

各大忍村步步紧逼，大名敢于直接问责，根本原因在于外界都看到了木叶的虚弱，认为能从这里撕下一块肥肉。

于是，奈良鹿久屈指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响将自来也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引向他身后那张空悬的火影之位。

“自来也大人。”鹿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他随手挥了挥，厚重的窗帘随之拉合，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

待办公室内只剩下白炽灯冰冷的光晕，他才继续开口：“请允许我再次提出那个多年前的问题——您，想当火影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自来也猛地一怔。

常言道，只有犯错的人，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不提他在历次忍界大战后期的踪迹成谜，单是他因厌恶猿飞日斩的执政环境，又不想在波风水门死后接过那烫手山芋，于是长期游荡在外，追寻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之子”……

他本就有无数次机会改变木叶，有无数种方式避免内部的火并，但他却选择了自我放逐，将自己的价值牢牢绑定在一个模糊的预言上。

在自来也内心深处，他始终是那个当年的吊车尾，是被大蛇丸和纲手光芒掩盖的死小孩。

若非机缘巧合通灵至妙木山，若非侥幸还存着几分修行仙术的毅力，他或许早已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他总是在潜意识里低看自己一眼，如同虔诚的信徒，仰望神祇时总不忘提醒自己生而带有原罪。

“火影……哈哈哈……”自来也挠着头，试图用笑声掩饰内心的波澜，“鹿久，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看你现在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自来也大人，我明白您的顾虑。”鹿久看穿了他的犹豫，目光如炬，“您害怕做不好，害怕辜负村民的期待，害怕被火影的责任束缚，再也无法去寻找预言之子……

但此刻的木叶，需要的不是一位完美的火影，而是一个能稳定人心的象征。”

他再次敲击桌面，语气带着不可言说的疲惫：“请不要说‘我可以胜任’这类推诿之言。

您应当清楚，猪鹿蝶三家尚无支撑起火影之位的底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游历忍界多年的您，想必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声。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光影微微晃动。

自来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鹿久。

那深重的黑眼圈，瞳眸中的血丝，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以及地图上那纵横交错、墨迹未干的战略标记……

“我……”自来也喉头滚动，那简单的“我愿意”三个字却重如千钧，哽在喉间，难以出口。

他这一生都在逃避责任。

逃避对纲手的感情，自作主张地惹她厌烦，又未在她最脆弱时给予依靠，致使加藤断成了她心中永不褪色的白月光。

逃避大蛇丸的堕落，既未在千手绳树身亡时察觉挚友精神的异变，也未在团藏蛊惑大蛇丸时奋力拉他一把，终使昔日的“三忍”之名蒙上叛忍的污点。

逃避火影的重担，致使猿飞日斩得以复辟，让二代目辛苦打压的忍族气焰再次嚣张，却让无根无基的家族占据木叶利益的大头，最终酿成内部的血色动乱……

如今要他骤然扛起这一切，如同将整座山峦压上肩头，几乎令他窒息。

“我并非逼迫您正式就任火影。”鹿久见他神色松动，语气缓和下来，“我有一个计划，需要您的力量，也需要‘火影’这个名分。

不是永久，只是暂代。待危机度过，您想去寻找预言之子，或是归隐妙木山，都随您心意。”

自来也抬眼望去，眼中带着几分无奈的探询。

鹿久俯身，手指在地图上刚刚划过的地方重点了几下：“计划很简单。

您暂代火影之位，对外宣告由三忍之一的自来也主持木叶大局。

随后，我陪同您，再带上日向日足、秋道丁座等几位忍族高层，亲赴雨之国，会见山椒鱼半藏与大蛇丸。”

他的指尖重重落在雨之国的标记上：“外界尚不清楚我们与雨之国的具体约定，他们只知道大蛇丸是叛忍，半藏依旧是那位‘半神’。

一旦他们目睹木叶的暂代火影——您，与大蛇丸、半藏同桌而坐，会作何猜想？

他们会认为木叶已与雨之国结盟，会认为三忍之二重归木叶麾下，会认为木叶仍藏有我们未知的底牌。”

“眼下几大国也只是在试探，即便是岩隐，冲突规模也有限。他们比我们更害怕出现意外变数。

一旦他们误判雨之国是我们的后手，必然会陷入犹豫。无论是继续进攻还是暂且观望，都需要时间讨论。

如此一来，我们至少能争取到一个月的喘息之机，足够我们重新整合忍者，调动部队。”

自来也凝视着地图上的雨之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雨隐村的标记。

他想起与大蛇丸、纲手在那里与半藏的那场恶战，“三忍”之名由此得来，那是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木叶”二字所承载的重量与恐怖。

如今，竟要以火影的身份再去见山椒鱼半藏？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可鹿久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

木叶，确实太需要这片刻的喘息了。

此时的木叶如同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破船，而忍界的惊涛骇浪正试图将其彻底吞噬。自来也，或许是唯一能掌舵引领它暂离风暴的领航员了。

“让我考虑一下。”自来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窗外夜色已浓，木叶的街巷挂起了灯笼，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巡逻暗部、归家工匠、怀抱幼儿的母亲的身影。

良久，他转过身，脸上惯有的嬉笑已消失不见，眼神里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郑重。

“暂代火影可以，但我只做三个月。”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去雨之国，我要单独与大蛇丸谈。我不信任他，你们在场，反而容易坏事。”